身体终是比脑子更好操控。
裴衍略显生硬地侧身让开路,低声叮嘱道:“殿下往后行事还是当心些,若叫旁人遇上,平白惹出祸事。”
“知道了。”
李嫣答得倒是爽快,事了拂衣坦然从他面前经过,往门口走去。
还好,一切顺利。
裴衍则是在原地立了一会,目光沉沉看了眼层层卷册中间,那一小块木质标签上不甚醒目的“陆氏”二字,心底那场杀得难舍难分的大战终于偃旗息鼓。
他定了定神,转身跟随着李嫣的脚步出了档库。
刚走出大理寺的那一刻,李嫣好不容易舒畅的心情顷刻间便被涌来的风卷得无影无踪。
一股无名火窒在心头,定定站了半晌,李嫣一声冷笑:“恶心。”
白露吓了一跳,轻轻掀开帽纱看着她道:“殿下,发生何事了?”
听起来也不像是计划失败的样子啊。
李嫣很快收敛神色,淡淡道:“无事。”
马车还停在街角,本该坐在车架上的马夫,此刻却垂首恭立在旁。李嫣一看便知,秦铮来了。
这辆马车不大,秦铮身高腿长,一身文武袍凌厉逼人,往侧位一坐便占去大半空间。
车帘掀起又落下,光线略微昏暗。秦铮单手虚扶着李嫣在主位落座,问道:“殿下此行可有收获?”
李嫣的膝盖堪堪抵着他的腿侧,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启程,那点似有若无的触碰便似灼人的星火,让他半边身子都不自觉一僵,却未挪动分毫。
李嫣好似没有在意这点触碰,点了点头凝神道:“当年陆家被抄家后,有一名叫周安的家奴去向不明,能从这么大的一桩案子逃脱,说明其背后势力强大,所以,内鬼十有八九就是此人。”
秦铮颔首道:“我会尽快查出此人踪迹。”
李嫣补充道:“我记得母后曾说过,舅母心善,专为战死沙场的定远军旧部家眷设了收容所。其中有些机灵识字的,多被选进府中当差,循着这条线去找,应能快些。”
秦铮记下了她说的话,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转着食指上的那枚玄铁指环,见她没有其他吩咐,这才开口道:“殿下要见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这么快?
李嫣有一瞬诧然,明眸移了过来,看着他感叹道:“秦铮,你事事都办得这么好,若能一辈子为我所用该多好。”
秦铮认真看着她:“愿为殿下驱策,至死方休。”
“什么死不死的。”
李嫣嗤了一声,别开了视线,顿了顿,又瞧向他那张五官颌线利落清晰的脸庞。
不怒自威,冷峻又清贵,天生就合该长在富贵人家的少爷相。
她问道:“跟着我,你不后悔吗?”
“不悔。”
“你就不想回永宁侯府?”
他的身世,李嫣是清楚的。
生母罗氏是永宁侯秦柏第四房妾室,出身歌坊,入府后颇受永宁侯宠爱,不到一年便生下了他。
秦柏正妻沈氏与当今皇后是表亲,出身勋贵世家,为人骄横善妒,偏偏成婚多年都未能诞下一儿半女,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以延绵子嗣为由纳了一房又一房妾室。
罗氏并非绝色,却自带一股书卷清气,性情温婉如水,更弹得一手好琵琶。故而众多妾室中,唯她盛宠不衰,但罗氏深知,这份独宠在主母沈氏眼中,无异于催命符,故而主动将两岁幼子记在沈氏名下抚养,以证明自己绝无争宠之心,只求安身立命。
可沈氏哪有那种容人的肚量,只当她是仗着夫君的宠爱故意拿一庶子羞辱她,表面平和,背地里对她愈加憎恶,连同她的孩子都非打即骂。后来沈氏终于如愿诞下嫡子,看那庶子越发不顺眼,索性让人买通了山匪,在一次出城上香的路上,制造了山匪劫车,“嫡子”丢失的意外。
据说回府后,沈氏为此哭得痛彻心扉,直言有愧于永宁侯,寻死觅活要以命抵命,彼时其长兄任金吾卫将军,甚得皇帝信重,又破获了一起意图行刺圣驾的大案,立下大功。沈家一时间风头无两,权势煊赫,连永宁侯府都跟着沾光。
此等档口,秦柏哪敢因这后宅之事与沈家生出嫌隙,只得苦心安抚沈氏,令其宽心,称道“说到底不过一庶子,丢了便丢了。”
毕竟永宁侯府已后继有人,在侯府的未来与沈家的权势面前,一个庶出儿子的性命,显得无足轻重。至于罗氏,因新得麟儿,对寻回长子一事,亦缄默不言。
秦铮曾说过,遇到李嫣之前,他的人生好似一直被困在那个捕兽坑里,暗无天日,既不想原地等死,亦不知如何逃生。
而李嫣的出现,点燃了他生的希望。
同样跌落坑底,李嫣有逃生的手段和决心,还有一颗冷冰冰又清醒自持的心,让人钦佩之余又忍不住想靠近。
对于李嫣的问话,秦铮神色如常,反问道:“殿下希望我回去吗?”
应该不想吧?
李嫣思考了一会才道:“我只是在想,血缘至亲,你终是舍不了这个身份的,若有意在京中立足,便要早做图谋。若你实在不愿回去,也不便时常出现在我身边,故而我得好好想想,如何安置你。”
安置?
秦铮唇线轻扬:“那殿下打算如何安置秦某?”
“可惜你不是女子,不然至少能当个陪嫁丫鬟。”李嫣略显苦恼地看着他,“这样一张脸,做男做女都招摇,还是先藏着吧。”
明明是夸赞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客观,仿佛评价的只是一物件。
秦铮听了却是心情极好,垂下眼来低低地笑了笑。
马车一路穿过熙攘市井,又行经一段山间大道,最后停在一林间小屋前。
暮色沉沉,林间光线晦暗,空气闷湿,酝酿着山雨欲来的沉寂。屋外,数名黑衣人按刀而立,一身着云纹绀青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被蒙眼绑缚,瘫坐于地,布料上乘的外袍沾了不少泥巴,狼狈至极。
周围静得出奇,只听得见徐风穿林的沙沙声。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干枯的落叶上,在这紧绷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男子立刻侧过头,竭力维持着镇定,颤声道:“你们是谁?竟敢绑架朝廷命官?”
话音刚落,蒙眼的黑布被利落地扯下,视线在短暂的模糊后,猛地定格在正前方,一穿着简素,容貌清雅出尘的女子,正笑着看他。
“刘大人?”
李嫣的声音无比温和,“初次见面,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眼前之人名曰刘琨,明面上是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背地里却以郭相马首是瞻,甘为郭相在朝堂的喉舌,所奏之事,无一不是为郭家铲除异己、巩固权势。
刘琨眉心紧皱,见她身后还站着一面戴银质面具,身形高大挺拔又散发着森冷威压的护卫,一口怒火硬是压了下来,谨慎问道:“你是何人?”
李嫣眉梢一挑,笑吟吟道:“忘了自我介绍了,小女子姓李,单名……”
姓李?
刘琨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嫣字。”
李嫣?
李嫣!
刘琨不可置信道:“你是……你是晋平公主?”
那个自小被贬至道观自生自灭,无权无势的皇女?
李嫣颇为无辜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大人锲而不舍多次上奏要将其嫁往北乌和亲的……”
“晋平公主。”
闻言,刘琨脸色登时由红转白,眼神又惊又怒,痛斥道:“岂有此理,你早已失去皇室封号,如今非但不在道观中静心悔过,还私自绑架朝廷命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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