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柔下意识紧闭双眼,然而意料之外的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承锦只是从她繁复的发髻间,精准地抽走了一支錾刻金步摇。他退后一步,指尖把玩着那支冰凉的金饰,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弧度。
“王妃方才,以为本王要做什么?”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一丝恶意的揶揄。
梁以柔面带薄愠,杏眸却已恢复清冷,“没有。”
张承锦低笑一声,不再言语。只见他指腹在步摇尖锐的簪尾轻轻一划,殷红血珠瞬时涌出,饱满欲滴。
在梁以柔惊异不定的目光中,他径直走向铺着雪白元帕的床榻,将划破的指尖按在雪白的元帕上,轻轻摩挲两下。红痕在白绢上晕开,红与白,妖冶交缠。
张承锦随手把帕子丢给她,“明日你便拿它去交差。”
梁以柔下意识地接住元帕,疑窦丛生。
她虽是闺阁少女,却并非不谙世事。早在决定踏上复仇之路,她便清楚,身体或许会成为必要的代价。嫁给煜王,她已做好献祭清明的准备,可他为何如此?
莫非真如她所料,张承锦知道那桩关于前太子死亡的、被掩盖了十年的真相。
“梁以柔,你揣着什么心思与我无关,本王没兴趣探究。但记住——”他微微眯眼,声音压得极低,“你最好别妨碍我,安安分分地做好你的王妃,否则……”
屋外,檐角有露水滴落,沾湿青石板上的绿苔,三更梆子沉闷地穿透夜色。
新婚之夜,红烛高照,锦被华美。二人和衣而卧,同榻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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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一片混乱,梁以柔心中疑惑不解,加之枕边多了一个人,很晚才入睡。
今日起床的时候,侧衾褥早已冰凉。梁以柔拥被坐起,指尖抚过那冰冷的空位,昨夜的警告犹在耳边。
用完早膳,王嬷嬷领了两个眼生丫鬟过来,一张老脸皱成菊花般笑道:“王妃,依照规制,您身边需再添两个丫鬟。老奴给您在府里头挑了两个最伶俐的丫头,谷雨,白露。”
梁以柔不愿与王嬷嬷过多周旋,只简单问了几句话,便以乏了为由打发他们出去。
待房门关上,棠梨忍不住问:“王妃,谷雨、白露,我们要如何对待?”
梁以柔正襟危坐,眼神看向窗外掠过的飞燕,“既来之,则安之。不过终究不是自己人,不必亲近,更不可信。”
只是没有想到变故来得比预想快。
午后,谷雨捧着点心茶水来。青黛欲接手,谷雨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青黛,你我一同都是一等丫鬟,为何不让我近身伺候王妃?”话音未落,竟将托盘往青黛怀里一掼,扭头跑了。
青黛只好将托盘拿到屋内,棠梨取出银针准备试毒。梁以柔十分谨慎,经过昨晚的变故,她便决定以后在王府的所有吃食都要验毒。
银针未变色,指尖触壁却冰凉,“凉茶?”棠梨气结。
青黛闻言,当机立断用银匙舀起半匙茶水,将茶液倒在指尖上,两指摩挲,证实了这茶确实是凉的。
二人将此事如实禀给梁以柔。
指尖轻蘸凉茶,梁以柔无意识地在檀木桌面上画圈,眸光在阴影里闪烁不定。良久,她吩咐道:“让谷雨送一盏新茶进来。”
与此同时,谷雨跑去向王嬷嬷吐了苦水,“嬷嬷,那个王妃好大的架子,明明是您让我去近身伺候,那个青黛竟然拦我。他们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谷雨不甘心只做一个低等的丫鬟,一心想要嫁入高门。这次之所以能够去梁以柔跟前伺候,是因为她把攒了很久的银两献给王嬷嬷,才换来了这次机会。能够在王妃身边伺候,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够嫁给王爷做个小妾,再不济,王妃也会替她找户好人家。总归是比丫鬟好,可是如今她却连王妃的面都见不着。
可如今,眼看花出去的银两要打水漂,谷雨急急忙忙地就要来告状。
王嬷嬷一听,“啐”地往青石板上吐了口痰,“小丫头片子,王爷都不管我们,她又有何能耐。你且回去,晚些时候我再去敲打敲打她们。”
青黛冷声开口:“嬷嬷想要敲打谁?”
谷雨、王嬷嬷一时怔住,双眼睁大,只见青黛从长廊拐角处走来。
青黛视若无睹,只对谷雨道:“王妃让你送一盏新茶进来。”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惊魂未定的二人。
谷雨战战兢兢将茶盏奉到梁以柔面前,小声说道:“王妃请用茶。”
梁以柔没有接过,只是以手背轻抚过茶盏,谷雨头垂得更低,掌心渗出冷汗。
下一秒——
“啪嚓!”
滚烫的茶水被梁以柔猛地挥落在地,顷刻之间,碎瓷四溅,茶液满地。
未等谷雨反应,梁以柔发落道:“谷雨,以下犯上,杖责二十。”
谷雨双膝发软,重重砸落在地,求饶道:“王妃,王妃,饶命啊,这茶是你自己弄倒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青黛、棠梨喊来粗使婆子将谷雨拖到屋外,绑在小厮搬来的春凳上面。谷雨一直哭喊着“冤枉”,引来府里的其他下人躲在角落围观。
梁以柔走到外面,环视噤若寒蝉的众人,语气郑重有力:“我与殿下一样,一同是王府的主人。今日谷雨对我不敬,就是对殿下不敬。你们且看着,若日后还有人敢以下犯上,就是和她一样的下场。”
粗使婆子得令开始动手。第一杖落下时,谷雨惨叫一声,嘴里依旧喊着“饶命”。庭院里的其他下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王嬷嬷缩在一旁,也不敢为她求情。
等到第十杖时,谷雨已气若游丝。梁以柔喊“停”。
“王嬷嬷,谷雨是你带来的人,今日她犯了这样的错……”梁以柔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目光投向王嬷嬷。
王嬷嬷连忙跪倒在地,膝行向前,“王妃,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谷雨。”
梁以柔蹲下身来,与王嬷嬷对视,语气轻柔,眼角带着一丝薄凉的笑,“嬷嬷,可要说到做到。”
“是是是。”王嬷嬷吓得又磕了几个头。
-
傍晚时分,张承锦自大理寺回来,直奔二人新房。羽书早已将白日之事悉数禀报。
梁以柔盈盈一礼,“殿下可有用过晚膳?”
张承锦低笑一声,语调慵懒,似在调情,“王妃,今日好大的威风。”
梁以柔不避不让,澄澈的眼底映着他的身影,“没有殿下的授意,妾身不敢。”
张承锦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嗤笑一声,撩开玄色袍角,信步入座到黄花梨椅上。
“你且说说看,本王如何授意你。”
梁以柔屏退左右,步至张承锦身前,“殿下留下羽书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惩戒谷雨时,若非羽书在屋檐上,冷眼旁观默许,王府里的粗使婆子岂会听我一介新妇号令?他们惧的,是羽书背后的殿下。”
张承锦垂眸把玩玉佩,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听她讲。
梁以柔接着道:“谷雨与王嬷嬷的事,不过冰山一隅,水底下的暗礁才是真正麻烦的。妾身希望殿下能准许我借着这个机会肃清王府。”
张承锦抬眸看她,仿佛在思考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良久,他扶案而起,向着梁以柔微微倾身,气息拂过他的额发,嗓音低沉含笑,“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梁以柔迎着他的目光,眼神真挚,“殿下将羽书借给我即可。”
张承锦一口应下。
“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说。”
“后日归宁,殿下可否假装与我十分恩爱。妾身不想让父母担心。”
张承锦了然,声音蛊惑,“我与王妃自然是恩爱,否则怎么会将近侍留给你。”
梁以柔皱眉,对他这副轻浮的模样感到不满,“多谢殿下。”
张承锦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复又想起来什么,顿住脚步,“今夜本王有公务要忙,会晚些回房,你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月光下,少年远去的背影挺拔瘦削,广袖被风吹得鼓荡。
梁以柔却读出一种孤独的意味。一种同病相怜的孤独。
一见到张承锦回到书房,羽书急忙迎上来,“殿下,怎么样?”
张承锦边翻看案几上的供状边回,“什么怎么样?”
“王妃呀,想不到她平日日看起来那么温温柔柔的一个娘子,今日却对一个婢女发了这么大的火。”
张承锦“呵”了一声,转向羽书,薄唇微扬,皮笑肉不笑,“你还好意思说,本王让你暗中监视她。你倒好,替她做嫁衣。明日起,你就跟在她的身边。”
羽书属实是摸不着头脑,这两句话有什么关联。
张承锦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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