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谷裕听到他言语中的自暴自弃,一时着急,急忙安慰。
“何必如此苛责自己呢,别的不计,成骧你确实有怀珠抱玉之才,何能作假?”
邰谷槐坐在他身侧,伸手搭在对方肩上,神情焦急无奈。
“疫病兴起岂是人力可强的,你跨越千里报信,世上几人能做到?”
他摇着头叹息。
“成骧啊成骧,你对世事洞若观火,到头来却苦了自己,又是何必。”
见对方垂头不语,他又急又无奈。
言语之力有时很重,有时却轻飘飘。
邰谷裕不知该怎么劝,想起弟弟传回来的信,他突地转开话题。
“陛下已决定派人前往苍梧郡救灾平疫,据阿弟所言,陛下似有意让你也前去,将功补过。”
他虽不知道这事刘怀瑾愿不愿意,但若是有悔有憾,与其在此恨恨度日,倒不如前去弥补。
“你若当真有悔,想回端溪,我会让阿弟帮你进言。”
听到“端溪”,刘怀瑾灰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动眼珠,定定地注视着邰谷裕。
轻声道了句谢。
总算是劝住了。
邰谷裕心中大石落地,好兄弟似得安慰地拍了对方一下。
“放心。”
齐孟只花了一天就赶回了南都。
他先是跟城中禁军亲信接了头,又向江陵尹传达女帝的命令。
再叫走御医和扶理宫医学院的学生,另外带上一批物资就出城了。
一套流程下来风风火火,速度之快,方明和阎昌盛都来不及多考虑。
“一共三十六个医者,就去二十五人罢。”
阎昌盛拿着名册勾勾画画,方明指挥着学生拿上新药和各种针具,还有各类古医书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学生,医学院一届生在都城的还有六个,都去都去,”他边计算边嘀嘀咕咕。
“二届生带四十人去,不,不吉利,”他暗骂一句自己,“带五十人,对,五十个,苍梧那么大,用得着。”
方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小药房,转头嘱咐了留下的医学官。
“每三日打扫一遍,切记要洗手换鞋后进入,不可将针具等移位。”
学官忙行学礼:“下官明白,请院长放心!”
这样大的动作不可能没人知道。
但是冼行璋本也没想瞒着谁,这是她的国家,她要救自己的子民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有何可避。
骑上最快的乌云马,齐孟带着几个禁军奔向东郊。
齐孟赶到邰谷裕的庄子,见到刘怀瑾时,刚想传达女帝的意思让他前去行宫,正欲开口。
却见刘怀瑾一秒都没犹豫,“砰——”地一声跪下了。
齐孟被骇得退后半步。
只见他双目通红,眼下青黑,眼里却燃着令人心惊的烈火。
“求执金将大人带我去见陛下!”
“我愿前去苍梧,不求其他,只求弥补一二,求大人怜悯。”
邰谷裕站在一旁,也朝齐孟拱手示意。
这倒是不谋而合了。
齐孟学着冼行璋平时的模样,又揣度了一下陛下的心理,表现出“你能这么想陛下一定欣慰”的表情。
看得刘怀瑾大为感动。
“刘大人能如此,陛下会欣慰的,那就请随吾去罢。”
他说完一挥手,让禁军把他拎上赶紧跑去行宫。
因为赶时间的原因,没有马车。
所以刘怀瑾要跟禁军一起骑马狂奔数个时辰。
若是换做以前的他,是决定忍不了这样失风度又痛苦的事情,但自从他跋山涉水回到南都后,一切苦头他都能吃了。
一元一直暗暗观察他。
一元是跟着齐孟的老人了,也时不时见到陛下。
曾经也是亲眼见到刘怀瑾对女帝的不恭。
路上休息的时刻,他瞥见了对方怪异的右脚,也发现他被马鞍磨破了大腿,行走更加困难。
本想在他娇气时嘲讽他几句的,却见他一直咬牙忍耐。
一元也不禁对他改观不少。
冼行璋在齐孟离开的第二天就派人通知各朝臣,她于两日后要在行宫开大朝会,让朝臣们不可缺席。
行宫内是不开大朝会的。
一是官员不齐,二是行宫本就是为了休息而来,所以大家默认在此处办公也略轻松。
有政治敏锐度高的心下打鼓,起了疑,又不敢现在去触女帝霉头,羊夏即是如此。
刚一听到消息时,她连把正在整理的衣袖都扯皱了。
难道是女帝还是看不过去羊氏了吗?
可他们最近已经什么都不敢做了,女帝不至于这么快翻脸吧,她忧心忡忡地放下了正准备戴的第四个玉珏。
在朝会的前一晚,刘怀瑾匆忙赶到。
冼行璋接见了这位风尘仆仆浑身沙尘的臣子。
于上一次相见时,刘怀瑾容貌不减,气质截然相反。
年轻的臣子毫无生气,周身萦绕着死寂般的痛苦。
冼行璋看到他身后的烟雾,是浓重绝望的痛喊模样,是绝望地哀求,这也出乎冼行璋的意料。
她从前见刘怀瑾确实有才能,本来只想消磨一下他的傲气,却不想现在让他直接脱胎换骨了。
此疫突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冼行璋。
刘怀瑾一进殿就跪倒在地,不曾抬头。
女帝幽幽叹气,下面的人都不知这是何意。
池钺还以为陛下是在失望刘怀瑾的所作所为,不禁拧眉看向地上的人。
象寻星同样也轻皱着眉看向刘怀瑾,但她不觉得陛下是失望,她反倒觉得陛下只是在感慨。
刘怀瑾不曾抬头,他伏地跪着,额头触着冰冷的石砖,语气沉沉。
这一刻,他忘记所学过的诗书。
摒弃了一切辞藻典故,直直地诉说着。
“陛下,臣知道自己失职愚蠢,但只求陛下让臣同去端溪救人,哪怕救下一个人,臣亦此生无憾,臣不求官复原职,也愿在此事了后自裁谢罪,只要能救下百姓,臣绝无二话。”
“求陛下开恩!”
“臣愿与端溪百姓共存亡!”
说完,刘怀瑾狠狠地磕头。
咚咚的声音似乎里传来百姓的哭声,让刘怀瑾流下热泪。
他从未感到如此后悔,后悔自己明明可以早点发现疫病,后悔自己轻信豪强的谎言,后悔自己曾经一味地躲避。
冼行璋听到他磕头空隙间传来的哽咽声,平静地吐出一个“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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