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系大三的专业课并不多,但为了丰富学习内容,系里给学生们开设了众多辅修课,外专业的学生也可以选修。
钟景鸿今年就开了一门辅修课——重审张居正与晚明改革。
他是明史研究方面的大家,张居正又是这几年热门的历史人物,课程一上线,就崩了教务系统,到了上课的时间,还有不少来蹭课。
但钟景鸿上课有个习惯,喜欢点名。他的课不安排期末考试,但如果缺勤或者迟到三次,直接挂科。
“快点快点,要迟到了。”黄橙紫吞下最后一口面包,将包装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许晓宁病恹恹地跟在后面,可能是昨晚淋了雨,今早起来,许晓宁就有点发烧。
黄橙紫不得不折回来,“你要不还是去校医室看看吧,钟教授那儿我帮你请假。”
“没事,我还能坚持。”
两人踩着点进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乌泱泱地坐了一片人,陈佳一坐在倒数第二排,冲她们招手。
“不愧是钟老,这上座率,京大没第二个了吧。”黄橙紫把双肩包塞进桌肚里,又望了一圈,前面几排竟然还有人加凳子。
前排的女生转过来,“周郁川可以。”
“哦哦。”黄橙子点头,周郁川她知道,物理系的客座教授。
但物理系的课,那是给人听的?
乍然听见周郁川的名字,陈佳一垂下眼,捏紧手里的钢笔。
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快要一整页的读书笔记,字迹隽秀工整,如其人。
“不过好可惜。”女生扁扁嘴,“来了本部,就蹭不到他的讲座了。”
黄橙紫正要说什么,教室里忽然响起一阵骚动,陈佳一也跟着大家的视线抬眼看过去,一道颀长的身形从教室前门走进来。
来人套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双手揣在兜里,卫衣帽子兜头罩下来,几乎遮了眉眼,鼻梁高挺,薄薄的唇紧抿着。
“卧槽,是沈晏西。”
“好帅——”
“他怎么会来上历史系的选修课?”
“好像是为了补学分吧,他之前比赛,休学过一年。”
……
陈佳一怔在座位上,脑中也是同样的疑问。
沈晏西却已经在她身后的位置落座,全程目不斜视。
“晏哥,这就是唐宋那狗东西推荐的选修课?我昨晚上和一历史系的哥们一打听才知道,这教授特邪门儿,迟到三次就挂科。”
说话的人叫苏超,和沈晏西一个寝室,是个话痨。
“挺好。”沈晏西没什么精神地应一句,看着前排女孩圆润的后脑勺。
许是因为降温,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毛衣,领口毛茸茸的一圈,扫在白皙的颈侧。
“什么挺好?”苏超没听懂,“你是说这课挺好,还是迟到三次就挂科挺好?”
“都挺好。”
“……”苏超想去摸沈晏西的额头,却被沈晏西躲开了。
“哥,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是还没退。”沈晏西看着女孩头上的珍珠发卡,又看她白嫩柔软的耳垂。
都说耳垂软的人,心也软。他怎么没觉得?
陈佳一垂着眼,视线落在笔记本上,注意力却在身后。
钢笔尖抵着纸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洇开了一个小圆点,成了漂亮的一页笔记上最醒目的一处。
他发烧了?
是因为昨晚淋雨感冒了吗?
不是说……会喝姜汤么。
“咳咳——”沈晏西虚虚握拳,抵在唇边,撩起眼皮看陈佳一低着头,像个呆呆的小鹌鹑,一动不动。
桌边放着个钢笔帽,黑金色,笔帽上被磨掉了一小圈。
印象里,她上高中的时候就在用了。
沈晏西扯了扯唇,她还挺长情,一支钢笔都能用这么多年。
“哥,你不是今儿晚上要飞圣马力诺么?”
“嗯。”
“那你还来上课?”
“学习。”
“?”苏超不信,“不是,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沈晏西不搭理他了,将卫衣帽子兜得更深。
“你又要睡觉啊?”
“嗯。”沈晏西懒懒应了声,已经趴在课桌上,帽子兜头,像是要睡个天昏地暗。
“你要是不舒服,就去校医那儿看看呗。”
“死不了。”
教室里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下去,钟景鸿已经站在讲台上,隔着厚重的镜片,打量教室里一众学生。
片刻,老头抿着唇角,拿出花名册,又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点名。
按首字母排序,陈佳一的名字很靠前,不多时,便听温和的女声应了声“到”,有外系的学生看过来,陈佳一丝毫没被影响,继续专心做着读书笔记。
直到教授喊到“沈晏西”三个字。
没人应。
“沈晏西。”
依然没人应。
钟景鸿终于抬起头,“沈晏西同学。”
教室的最后一排,苏超疯狂拉沈晏西的衣角,“晏哥,醒醒,点名了。”
见沈晏西毫无反应,苏超连忙举手,“教授,他感冒发烧了,不舒服,绝对不是故意在您课上睡觉。”
钟景鸿又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那你叫沈晏西?我给苏超记缺勤?”
“啊?”
教室里一阵哄笑。
苏超摸摸鼻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名字,您让我叫,我也不敢啊。”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老教授抿着唇角,显然是觉得他们太不严肃。陈佳一坐在沈晏西前面,很自然地就接收到了钟教授的示意。
犹豫片刻,陈佳一还是转过身。
沈晏西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宽大的卫衣帽子将他罩得严严实实,似乎睡得很沉,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桌沿。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拿下第一个motogp冠军的时候,曾被媒体放大,登载在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但陈佳一知道,因为常年练车,他的指腹、虎口都有一层薄茧。
“沈……”陈佳一微顿,“沈晏西。”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
可伏在桌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陈佳一咬唇,又伸手轻轻戳了戳沈晏西的肩膀,“沈晏西,醒醒。”
见他指尖动了动,陈佳一稍微用了点力,又试了一次。这一次,沈晏西终于有反应了,缓缓抬起头,深湛眼底敛着水光,有些迷蒙地看向她,“一……”
脱口而出的一个字,让陈佳一心跳蓦然一空。
好像忽然回到那年云港的夏天,他们还没有分开,他总会喊她的小名。
沉磁好听的音色,“一一”两个字像被他含在唇齿间,黏黏糊糊,怎么也叫不够。
沈晏西眸色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孩。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柔软的音色,时隔两年,她终于愿意喊他的名字。
不对,是一年零11个月7天。
起初的迷蒙已经不见,漆亮瞳仁又恢复到了一贯的邃然。
沈晏西直起身,清了清喉咙,“怎么了?”
声音很低,也很沙。
真的是感冒了。
陈佳一看着他微微泛白的唇色,“教授,在点名。”
短暂的视线相接,沈晏西起身,应了声“到”。
无数道视线转过来,有惊讶、有好奇、有爱慕……陈佳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见身后人落座的声音。
钟教授已经开始讲课,陈佳一却听得心不在焉,她鲜少有这种时候,心思被难以名状的情绪牵动。
直到钟景鸿点了她的名字,问她如何看待张居正于大明的“非常之功”与“贪权恋栈”。
问完,钟景鸿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陈佳一身后的沈晏西。
沈晏西这会儿没睡觉了,身形懒散地靠在椅子里。
和小时候一样,完全没个正形。
陈佳一起身,温和道:“张居正之于大明,折射出的是中兴之臣的艰难平衡。中兴之臣,总会在‘强国’与‘守旧’、‘集权’与‘分权’、‘务实’与‘名节’之间艰难抉择。这种平衡的把握,需要超乎寻常的智慧与勇气。”
“先生的‘非常之功’在于他敢于打破常规,以非常之姿,行雷霆手段,救明室于沉疴;他的‘贪权恋栈’也与此密不可分,如果不牢牢掌握权力,在彼时官弛兵疲、府库空虚的明朝,
他的任何改革举措都将举步维艰。”陈佳一微顿,“这其中的分寸,很难拿捏。”
钟景鸿点点头,“那你怎么评价他?”
陈佳一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
半晌,她只是认真道:“如果世人只是以‘功’或‘过’来评判他,未免也太草率了。”
偌大的教室里有一瞬的安静,女孩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坚韧的力量,“江陵风骨,七分铸铁,三分融雪,足慰神州。”
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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