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蔓枝决定找个借口先把他带走。
俩人先后离开,男朋友换了车,不是新的,应该是他在北京的车。
她解释说许老师是他妈,又是评委,明明她和许老师也没什么,在那种场合下要是跟他摆明了关系,会被误会很多事。
“而且我刚和总台签合同,不想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周启蛰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女朋友考虑事情的周全,装不认识他,多少让他有点难以言喻的惆怅。
车没有启动,停在酒店下面停车场。
“这么说。”周启蛰敲着方向盘,语调闲散,“我以后要乖乖做陈解说地下情人?”
听不出情绪。
他自然不是喜欢当众秀恩爱的人,两个人的感情也不必弄得人尽皆知,只是在别人问起来的时候,能平常地说一句:“她是我女朋友。”
周启蛰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看过的小说里,天下第一的主角总要隐姓埋名,跟相爱的人浪迹天涯。
陈蔓枝打量着车内氛围灯映照下男人忽明忽暗的侧脸,解开安全带,伸手抱过去:“周启蛰是我男朋友。”
他偏过头看她,对上她盈着笑的眼睛,女朋友好像在哄他?
周启蛰压住嘴角:“哦,就这样?”
真的很在意吗?
陈蔓枝有点怀疑,嘟哝道:“好久没见了,你都不抱我。”
“也不亲我。”
周启蛰手揽到她腰上,又故意撤开,摩挲着尝到滋味的手指:“自己坐上来。”
没什么可气的,就是还想要陈蔓枝再哄哄他。
跨坐在男人裹着西装裤的腿上的姿势,太暧昧,他向前倾身,她后背就抵上方向盘,喇叭声惊得她身体一颤,脸色通红,下意识往前,又好像在主动把自己送给他,要他做点什么。
陈蔓枝有点后悔了,回去再抱也不是不行。
周启蛰抬起腿,顶了她一下:“不是要我亲?”
“会被看到。”
“看到什么?总台解说员和不名男子在车内上演激情……”
嘴巴被捂住,他掀起薄薄的眼皮,露出的半张脸上,那双眼睛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陈蔓枝低头,安抚地吻了下他眼角,轻轻柔柔道:“我知道你没生气。”
周启蛰认栽。
抱住她,把人按到怀里,一个多月没感受到她的温度,加上各种事情,他也快喘不过气。
只是隔着衣服,摸到她腰,皱了下眉:“肉都掉没了,回去得给我养养。”
“没那么夸张,不过你最近有空回云从吗?”
“这段时间比较关键,要处理完事情才能回去。”周启蛰问她,“你之后要在北京租房?”
“有这个打算,不过距离正式入职还有段时间,暂时不太着急。”
“我在北京……”
“我知道,你小时候在北京待过,你肯定有地方,我不住你那儿,我自己租,你要是愿意,我留间房给你。”
“我妈跟你说的?”
“刚吃饭的时候,不还说你在青训营待过嘛,导演夫人都说你长这么大了,显而易见。”
周启蛰笑了笑:“留间房就不用了,留半张床就行,我很好养活。”
陈蔓枝脑袋一转:“那这张床你得赞助,你睡觉总挤人,得大一点,我不想掉下去,不能太软,腰会不舒服。”
周启蛰认真听着,女朋友终于会主动对他提要求,他很满意,就是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什么时候让你掉下去过?”
“……”
“不是你总躲我,躲到床边,被我捞回来吗?”
“你还好意思说。”
周启蛰不再提床的事,轻咬了下她唇珠,陈蔓枝对这个浅尝辄止都算不上的吻感到意外,他少见在这种事上体贴道:“再亲下去,会出事,这车隐私没那么好,而且——”
体贴很快就多了丝玩味:
“防震效果也一般。”
陈蔓枝霎时领会其中的意思,捏他鼻子,不给他通气,嗔怪道:“少贫嘴,你都还没给我庆祝。”
回云从后。
要先把这赛季剩下的比赛结束,到五月底工作才能真正交接完。
乔兰舍不得她走,但自己也提了离职申请,说打算从事白天的行业,但工作还没找到,先去她表哥那里,边兼职边找,还能蹭吃蹭喝。
说到最后,就是以后不管怎么样,要常联系。
张宽从经理升级为预备店长,说云从这个店,在他手里,就是一个字——蒸蒸日上!
他女朋友也被他拉过来,两个人总算不用异地,恩恩爱爱,很是甜蜜。
有天凌晨,结束完比赛,陈蔓枝去店里休息,周启蛰不在家,她也开始觉得空落落的,就坐在周启蛰常待的负一层游戏室里,一边输一边玩。
张宽突发奇想,问她去北京前,能不能在店里开场直播。
也不是解说比赛,就是用她的账号,直播店里顾客看比赛的现场,当是给店做宣传。
陈蔓枝觉得这想法不错,不愧是预备店长。
她跟张宽提议:“那就今年的欧冠决赛日,到时候店里氛围热闹,会吸引更多球迷过来光顾。”
正好,台里也没把决赛安排给她。去年欧冠决赛,仿佛还在眼前,她急匆匆打车赶到店里,遇到乔兰,遇到法国男孩拉斐尔,还醉倒在啤酒上,被周启蛰带回去,剥了好多龙虾给她吃。
从同学聚会后,周启蛰对她就很关照,她真得很像他年少时喜欢的那个女孩吗?比高中那会还像?否则他那会怎么不找她玩,就算是跟宋锐走得近,那也是高二的事了。
陈蔓枝恍惚打量着店里的陈设灯光,一年原来能发生好多事,酒量也稍长。
她跟还在北京的周启蛰说了直播的事,周启蛰看了眼日期时间,说有个线上会议,应该看不了。
那是凌晨,怎么还要开会!不看直播没关系,至少要好好休息。
语音被她强制转了视频,陈蔓枝凑近屏幕去看他,想看他有没有黑眼圈,黑眼圈没看到,捕捉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周启蛰说是跟几个想入公司团队的外国朋友开会,照顾他们的时差,所以就选在了那个时间段。
“他们不看欧冠吗?”
“看个剪辑,比分,当然,也可能不看足球。”
进入一个圈子,觉得全世界都是这个圈子的人,实际上,不在圈子里的人,甚至搞不清国家队和俱乐部的区别,也不感兴趣。各行各业,各领域,都是这样。
陈蔓枝没舍得挂视频,说等这边结束,就去北京和他会师。
“我回去接你。”
“你不要来回跑,坐趟飞机很快的。”
屏幕里,周启蛰喝了口水,嗓音清冽了点,挑起唇,一字一顿道:“不听你的。”
过了几天,陈蔓枝讶异地在朋友圈刷到男朋友的动态,一张聚会的照片,没配文没表情,背景是某个高端商k,照片上十几个人,看穿戴个个非富即贵,周启蛰倚在侧边的单人沙发里,光影幽暗,看不清他表情,攥着酒杯,视线落在一个女人的手腕上。
陈蔓枝心重重跳了跳,周启蛰没发朋友圈的习惯,突然发了这张照片,是有什么特别吗?
她打量着照片上每一个人,还是没忍住,点了赞,然后私聊男朋友:【和朋友去唱歌了吗?】
【不是朋友。】
界限分明的下一句是:
【小学同学。】
陈蔓枝落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住,又去看那张照片。
她并不像照片上某个女人。
包括周启蛰视线内的女人。
陈蔓枝没再问,恋爱中的人想象力总是很丰富。
直播那天,店里人比去年还多,乔兰带着宋叙,还有拉斐尔一起过来给她捧场。
张宽刻意打扮了一番,说要多出镜。
他女朋友在一旁嫌弃地吐槽了句:“爱现!”
直播间人很多,效果不错,店里气氛太火热,很多粉丝问地址在哪,还有外地的球迷说等年底世界杯要过来捧场。
张宽掰着手指,算了算世界杯期间,店里可能突破的营业额,嘴巴都笑得咧开。
弹幕里,各种发言都有:
【在家一个人看球赛,声音不能大,不能叫,对象要睡觉,看得不过瘾。】
【找个一起看球的对象不就行了。】
【这种事不能强求。】
【真羡慕你们,我连对象都没有!】
【店里有美女嘛?】
【油腻男能不能走开。】
还有两支球队的球迷在吵架,然后有人问:
【房管呢?】
“数字”没出现。
在东京的时候,陈蔓枝有过电光火石间,对于“数字”身份冒出的猜想,对方带来的熟人感也许是种错觉,可ip总是和她诡异的巧合,尤其是IP变成东京之后,男朋友就出现在当时的酒店大厅。但她实在找不到周启蛰从一开始就关注她,看完直播后再坚持不懈跟她说句晚安的理由。
如果真的是他,岂不是同学聚会之前,就暗中视监她许久?
IP想要弄虚作假也不难,周启蛰可以不登录,可以挂个梯子,他并没有这样做,似乎也并不是特别在意网上一个马甲的事。但他也确实没有告诉她,你直播间房管,是你男朋友,而且她还当着他的面提到过,他怎么说来着,说那人可能有病?
厉害啊,自己骂自己?
弹幕里还在喊:
【房管快出来工作啦!】
要真是她男朋友,当然没时间,他现在在开会呢,时间又对上。
陈蔓枝决定主动扒一下这个马甲。
直播快要结束的时候,“数字”上线了,进了直播间。
没发言。
陈蔓枝在弹幕里艾特他:【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数字”回复:【有点忙。】
很好。
再点进去他头像一看——
IP变成了北京。
陈蔓枝深吸一口气,翻看着聊天记录,回忆种种,脑袋运载不过来。
周启蛰很早就喜欢她,摸到她的直播间,默默关注支持——排除。
周启蛰不小心同城刷到她直播,发现是高中同学,觉得有趣,偷偷关注一下——有点可能。
她像他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女孩,所以他在跟她说晚安的时候,想得是另一个人,观察久了,就把她当成了她——有点点可能。
总而言之,不管是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是她。
又羞又耻,她还傻乎乎地上套,跟他说了那么多。
深吸的那口气卡在喉咙,忽然就下不来。
陈蔓枝动动手指——
撤了“数字”的房管。
直播间,好些老熟人,开始刷问号。
“数字”本人弹幕里什么也没说,静默得奇怪。
比赛结束,店里的人开始散场,陈蔓枝关了直播。
他还在线,没动静,陈蔓枝点进私聊,对方正在输入又中断,她主动出击:
【我等着你跟我说晚安呢。】
【你不是挺会说的么?】
陈蔓枝咬咬牙,敲出灵魂质问:
【好玩吗?】
回复终于舍得跳出来,不是晚安,不是睡个好觉:
【宝宝,等我回来当面跟你解释好吗?】
果然!
事实摆在眼前,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讨厌你!】
对,她现在知道他是谁了,重新再发了句:
【周启蛰,我讨厌你!】
张宽走过来,端着一份套餐摆在她面前,说直播辛苦,赶紧补充一下能量。
又见她脸色不对,向来恬静柔和,不带一丝怨怒的五官,此刻双颊涨得通红,跟蒙了羞一般,憋着一股气。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谢谢,我等会就吃。”
看上去根本就是吃不下,张宽想不到什么事情,能让陈蔓枝这种好脾气的人生气,大概也只有周启蛰。
“那啥。”张宽怯怯地问,“你不会跟周启蛰吵架了吧。”
情侣之间的吵闹,是两个人的事,陈蔓枝否认地摇了摇头,保持平和,又问张宽:“你知道他会画画?会踢足球吗?”
他?
“你说的是?”
“周启蛰。”
“他会画画?有这种事?”张宽匪夷所思,回忆道,“虽然我也谈不上了解他,但是会画画绝对是不可能的,你都不知道,大学心理课上,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在巴赫的某首曲子下,自由创作一幅画,结果他画完,老师愁眉苦脸好半天,说从绘画本身来说,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糟糕的,从这幅画窥探到的心理世界来说,他甚至被叫到了办公室。”
陈蔓枝呆住了。
“你们真没吵架?”
“没,没有。”陈蔓枝拿起盘子里简单的鸡蛋煎三明治,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说,“我只是遇到点其他事。”
话真不能乱说,天微微亮,陈蔓枝接到继父的电话,语气很冲,说她哥把人老公给打了,那男的不和解,要告他,让他坐牢,这事他摆不平,要她回去。
她头疼得不行,马上订了高铁票。
下了高铁,直奔派出所。
对方五大三粗的,夹着个黑色皮夹包,看到那块金表,陈蔓枝记起来了,是跟她哥之前喜欢的那个姐姐结婚的男人。
很多事,就跟埋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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