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军扛着一头狍子回来时,天色早已沉得像泼了墨。
篝火噼啪跳着,将雪地照得亮堂堂的,而火堆旁插着的一排雪鞋,在暮色里格外扎眼。
陈军心里犯起嘀咕:
这都过了清明,山里的雪就算没全化透,也不至于要备雪鞋啊?
打过招呼后,他蹲下身收拾狍子,手上利落开膛剥皮,余光却不住往那排雪鞋瞟。
越看越觉出不对劲,鞋框明显比寻常的大了一圈,鞋底的网格编得密不透风,连边缘都多缠了两道藤条,瞧着就格外扎实。
“说是要过沼泽。”
林燊的声音从身后悠悠飘来,她正往火堆里添柴,火星子随着话音溅起。
“大酱缸!”
陈军手底猛地一顿,茅塞顿开,
“敢情曲老头打的是这主意!”
“大酱缸?”
林燊转过身,眼里满是好奇,
“那是什么?”
“就是片无边无际的沼泽地,老辈人说那地方邪乎,说是隔着个世界。”
陈军拿起刀剔着骨缝里的碎肉,语气沉了几分。
“世界?”
林燊眼睛睁得更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显然被勾起了兴致。
“别瞧我,我也是听师爷念叨过,真没去过。”
陈军笑了笑,手上动作却没停,心里头却打起了算盘,
“这伙人,打得真够精的!”
他清楚“大酱缸”的门道。
这个时节,沼泽表层刚开化,稀泥裹着残冰,看着凶险,实则还能过。
可这也藏着巨大的危险,此时虽算“能过”,却绝非最佳时机,稍有不慎就可能陷进冰窟窿。
这片沼泽师爷说过,一年里就两个月能过,深冬时节沼泽能被冻实成喽。
不过比冰窟窿更危险的却是人!
这让他心头想起师爷当年的话:
“大酱缸里自来就有‘坐地虎’。”
这些歹人专盯着挖金、寻参的队伍下手,劫掠财物不说,碰上硬茬子还会下死手。
建国前这些人自感世道变化,全躲进了抗联留下的密营苟活,“老营子”就是这么形成的。
特别是这几年开展的“大运动”,很多牛鬼蛇神在外边没了活路,都躲了进来,拜入了“老营子”。
这些年虽没再听说大规模作乱,可深山里的隐患,从来都藏在暗处。
陈军忽然想起当初遇见的魏援朝,那小子正是进林子投奔“老营子”去了,原本是奔着“引虎吞狼”的打算,可惜没成!
要不要跟曲爷提一嘴?念头刚冒出来,又被他按了下去:
“不妥!说了反倒不合适!”
篝火将他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忽长忽短。
陈军握紧了手里的刀,将狍子肉切成规整的大块。
“留点肉熏成肉干,估摸着这两三天,咱们都没法生火。”
曲爷的声音从火塘边传来,他抽了口烟,目光扫过陈军手里的狍子肉,又问:
“听你干爷说过‘大酱缸’没?”
“听过。”陈军应道。
“嗯,到了里边,万事小心。”
曲爷这话没头没尾,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却再没多说一个字。
陈军识趣地没追问,心里却明镜似的,这是临战前的叮嘱,千言万语都藏在“小心”二字里。
或许是都知道明天要闯险地,夜里营地静得出奇。
连向来爱说两句的“快手刘”都早早钻进了睡袋,只有篝火在雪地里跳动着火苗,映着众人紧绷的侧脸。
后半夜的山风带着寒气,陈军正裹紧大衣盯着火堆,“老稳当”叼着烟袋走了过来,烟杆上的铜锅泛着红光:
“我来换你,回去歇着。”
“这还没到时候呢,您来早了。”
陈军有些诧异。
“睡不着。”
老稳当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星子溅起来,
“你小子听过‘大酱缸’?”
“长辈提过几句。”
“那知道过了‘大酱缸’,里边的事不?”
陈军摇了摇头。
老稳当猛吸一口烟,烟圈在冷夜里散得快:
“小子记好,平安过了这关,里头的世界就不是咱们现在这样了。到时候心要狠,不然在山里活不久。”
“叔,您多透点信呗?”
陈军赶紧追问,顺势往他身边凑了凑。
谁料老稳当头摇得像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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