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停靠在西街码头来接人的车马不算多,唯有三两小轿子守在河畔附近,等待着从商船上下来的旅人。
距上次出城赶路,已有大半个月了。
从良城出发到吴郡,若是选择陆路,分明更为稳妥,路段也顺畅,可这一个月内,梅苼俱是在江河上渡过,就论起改换船只这个事儿,也有了七八次有余。
这一路,除了中途下船去沿江小镇换些吃食衣物,就一直在急着赶路,像被谁撵了一样,分外急切。
梅苼日夜兼程,终于抵达吴郡。
迎着湿润的江风,经由狭长木板,她走过码头临时搭建的市集,才发现这儿与北地确实迥异。
此地喧嚣热闹,挑夫所带的口音,更为软糯,远处河道纵横交错,与房屋连在一块,和她曾经看到的江南水乡颇有些相似之处。
梅苼刚踏出市集几步,守在一处的素色轿子终于动了起来,来人带着轿夫朝着梅苼这儿走近。
随着轿子落在梅苼身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朝她做辑行礼,他面色红润,好生好气地问道:“这位姑娘可姓梅,是裴大人府上的?”
梅苼按住帽檐,挡住一道江风。
透过面纱,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才笑道:“正是,不知你是?”这人腰间垂挂的玉牌,与她身后打扮成行商行伍之人的裴府府卫身上的玉牌颇为相似。
说罢,她顺势扭头,朝身后两人投去疑惑的目光。
得到梅苼肯定的回答,又见梅苼心怀戒心,杨管事并未心生不满,反而隐隐有些赞誉。
而后,他娓娓道出,他乃是吴郡裴都督府上的管事,受府上荀嬷嬷的口信,来接一位姓梅的姑娘回府。
他们从未见过,怎么如此肯定她便是此人,梅苼心中有疑惑,便也问出声。
杨管事听到这儿,一双精神的眼睛弯了弯,他撩开袖口,从中掏出一张令人眼熟的左伯纸,其上画着的正是梅苼。
这是那夜裴玦亲手所画!
杨管事将信纸递给梅苼,望向这小轿子,又见这姑娘亭亭玉立,总觉得这轿子矮□□仄,配不上她。
他转而惭愧道:“刚接过书信,我便急着赶来,不过今日也是不凑巧,赶上凌姨娘出门,马车尽驶出府外,这便只能差使着府上接客的轿子前来,还请梅姑娘见笑了。”
虽有一封书信,让其府内于今日接人,可这梅姑娘一不是府上夫人,可不是府上妾室,没有裴玦亲下的指令,这杨管事也不敢擅自做主,去城外租赁一辆马车。
梅苼颔首回应,神色淡淡,轿子又或是马车,这些她并不在意。
身后两个府卫见梅苼被裴府安然接到,便同梅苼拱手告辞,说道他们有要事在身,要先行一步。而后与杨管事嘱托几句,便行色匆匆,离去了。
梅苼收回目光,落在身前的杨管事身上,言语恳切:“那就有劳了。”在他的示意下,梅苼上了轿子,安稳落座。
这素色轿子一上,行为干净利落。杨管家不由心道:这梅姑娘当真是个好气性的人,这不骄不躁、不争不抢的风度,格外令人舒心。
杨管事招手,轿子应声而起,就这么朝着城内而去。
行至中途,骤然间轿子猛地倾斜,其中一方横柱接着断裂,崩出尖刺,危机顿现。
幸而梅苼心怀谨慎,觉得这轿子无马车安稳,用了几分心力扶着一侧,才能在这惊险下护着脸,未磕到那木刺之上。
意料之外的事故出现得让人毫无接手之力,轿夫心中俱湍湍不安,连连请罪。就连杨管事望着那木刺也慌了神,这寒凉的天气硬生生地被他品出了些热意。
在裴都督府内做事不利的下场,可不怎么好。杨管事只盼着梅姑娘未出什么大事,焦急道:“梅姑娘可有大碍?”
梅苼撑着轿身,捂着肩膀缓缓走出。
她倒无大碍,只是这轿子上的木刺,又或者说这场事故,真得有这般巧吗?
她稍稍将心中的猜疑搁在一旁,缓了一会温声回道:“我无碍,只是这脸上剐蹭到了点,不好见人,我可否去这前边的芳心斋,买点胭脂遮一遮。”
闻言,杨管事轻拭额角,颇有些受宠若惊,忙从身上的钱袋掏出银两,递给梅苼,道:“今日是我勘察有误,还望梅姑娘收下。”
既是他有错再先,纵使梅姑娘做些更为过分的事情,他也只能认栽,更何况是买些女子胭脂之小事?
“梅姑娘快些去,不打紧。”说罢,他便喊着一个轿夫去前方不远处的马行,雇一辆马车。这中途有误,有了借口,租赁马车的事也就好办了。
梅苼沉沉地嗯了一声,便朝着街道附近的芳心斋走去。
斋内一见便知生意红火,雕花镂空的月牙木窗处,排着数个衣装各异的女子。不论年龄,若是她们买到合心意的胭脂水粉,不难看出脸上心花怒放的味道。
梅苼自踏进屋,和斋内伙计说完所需采买的物品,便静待在原地等候着。
芳心斋可谓是城内最大的胭脂水粉店铺,其内梨花木上打造的多宝格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瓷瓶和玉盒,从中可以窥见各色胭脂和香料。
梅苼见到了一些奇怪的色调,本想上前一观,谁料在转身之际,余光瞟见一物急速朝她袭来,遂急急退后一步,勉力闪躲了过去。
一些粉尘在空中扬散,有些不幸,还是在梅苼的裙摆尾处留了些痕迹。
还没待梅苼这个苦主说些什么,离她不远处的争执自此爆发。
“白柒,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告诉你,有我在萧家一天,你别想安心待下去!”这声音怒气满满,夹杂着鄙夷的意味。
闻言,梅苼拍灰的手顿了顿,目光一凝,而后抬眸,望向那个数日未见的人。
白柒站在那骄矜气急的姑娘的对面,神色暗淡。
无论对面说出什么样的羞辱之词,俱是默不作声,身边有妇人或是小娘子见了这场闹剧,气性大得很,可这当事人都不吱声,她们又哪儿能出个气。
“这位姑娘,你无碍吧?”白柒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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