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黛胆大包天地明谋着要给秀雅的骨灰呼吸不新鲜空气时,久久不露面的女人终于从墙壁里走了出来。
先迈出的是一条细瘦白皙的腿,素色的旗袍裙摆漾动,锁在她手腕上的铁链跟着她拖出来,噼啦啦地响。秀雅不疾不徐地走进这一方空间,她手中不知从哪儿收了柄团扇来,扇面半掩着她的下半张脸,露出来的那双美眸轻悠悠地捩向了赖源。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赖源如同定在了原地,瞳孔涣散开,痴愣愣地呆杵着。
约略是血脉相连的因由,赖文仪下意识偏头看向赖源,却发现父亲仿佛被抽走了魂似的,她伸出手即刻抓住赖源的胳膊摇晃,“爸,爸!爸你怎么了!?”
柔哑的声线轻幽地蔓开:“不用担心,他没事;只不过,是我给他把那道封印给开了罢了。”罪魁祸首正捏着团扇,扇面顶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鼻尖,似笑非笑的眼转向了闻黛。
她敛着笑凝望着回首瞧着自己的闻黛,“小、可、怜——要不要,我也替你把你的封印给开了?”圈挂着手铐的手抬起掌心,闻黛被她生生挖走的灵魂里的“心脏”浮现出来,跳动着的脏器刺激着人的神经。
“我感应了一下你的心脏,你和我想的一样有意思,但……也同样可悲。”秀雅的声调逐渐转低,她搭了搭眼皮,摊开的掌心一收拢,那“心脏”便又化作无物。
闻黛正过身面对着她,一只手朝后伸,抓住了供桌上的骨灰盒,她拿着骨灰盒直视秀雅,“你还不还?我的那一片灵魂。”
被人拿着自己的骨灰,秀雅的表现却满不在乎似的,她仍旧掩在团扇后哧哧地笑,撩起的杏眼里呈出幽邃的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觉得,一个死人,会在乎自己的骨灰吗?你就是当着我的面把这盒子拆了去,把里头的灰给扬了,也对我造不成分毫影响。”
闻黛捏着骨灰盒上的红线扯了扯,秀雅手腕上的铁锁却没有一丝改变,她缩了缩额心,“这是……随时间强化的咒法?”
“密宗分支弟子的手笔,这是‘诛法’。通过符印束缚目标的魂魄,随时间叠加业障锁链,没有特定的仪轨没办法解除。”站在她身后的陈斯辙上前两步,他眄睐着被闻黛捧在手里的骨灰盒,垂在腿侧的手摩挲着手指,“施术者功力还算深厚,束缚已经快形成死结了。”
“死结?那岂不是只要存在就要一直被束缚?这分支不知道是什么派系的,真够极端。”令人咋舌的残忍,闻黛搭在骨灰盒上的拇指把缠在上面的红线给拨了下去,像是仍怀挟了毫厘希望,她举目瞟了眼不远处好以整瑕地看着他们探讨的秀雅。
目光被当事人捕获,秀雅的视线轻点骨灰盒,形若无意地撩开了口:“别看了,你身边的小男生没说错,那绑在盒子上的线早就成了个装饰。”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拴在上面的锁链跟着曳动出响声,没了团扇的遮挡,盈在她双靥上的淡笑炳然,那双眼里的神光似乎含有嘲弄,“真正的锁,早就拷在我的魂魄上了。”
百思不得其解,闻黛双眉紧聚,凝视着秀雅问道:“你当初既然可以反杀他们,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破开这阵法呢?”
浮在秀雅皮肉表面的笑下去了,堆着嘲弄的眼睛滉开了神思,捏着扇柄的手没了动作,她悄然地望着空中某一处,良久后才动了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自己心里有什么执念罢了。”
“今天,你的执念可以了了。”陈斯辙侧头睃了眼缓过神来的赖源,男人依然被赖文仪握着胳膊,但他的第一反应不再是考虑自己的女儿,而是抬目瞻视着秀雅。
赖源拍了拍赖文仪的手,在将她的手拂下去以后,他一步一步朝秀雅走去,每一步都踩得沉重,直至停在秀雅面前。
望着这张和适才涌出来的记忆中无二的脸,又回忆起先前所看见的幻境,赖源的泪水比声音先从身体里出来,他擎起手想要触碰秀雅的脸,但穿过去的事实再一次提醒他——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曾经是,现在依旧是。
秀雅缄口无言地回视着他,相对的四目里,一双热泪盈眶,一双销寂无光。
他是转生后的他,她是前一个世纪的她。
“秀雅。”闭合了似的喉咙眼被艰难地扯开,赖源的嗓音粗粝了,他紧紧凝注着她的眼睛,跟随前世记忆涌出来的歉疚和心疼席卷了他,“对不起,对不起……”一字一字颤抖地从唇间蹚出,他紧蹙着眉头,泪让他视域里的面颊模糊。
他喃喃着:“当初,我应该强行带着你私奔;我应该直接上你家里提亲……”
“没有应该。”微仰着下巴凝睇着他的女人语气平淡地打断,她的眼睑向下坠了坠,声音轻得仿若蒲公英:“你带着我私奔,我们就一定会有好结果吗?我们真的私奔得了吗?你直接上门提亲,那些人就会答应把我嫁给你吗?他们要的是明确的利益,那时候的你,给得了吗?”
连重来一次,他们的结局转好的概率都微乎其微。
秀雅低了低下巴,她擎起团扇,将下巴抵在团扇顶端,错开的眼睛连余光都不去看赖源,“我死之前,听说你结婚的消息。真可惜,去不了你的婚礼。刚嫁给王坤的时候,总禁不住想,要熬一熬,熬到你成家——你一定会成家的,你的亲人非要你成家不可的;我只想着,要去见见你的新娘,再久的未来,还想见见你的孩子。很贪心吧?大概上天也觉得我太贪心了,所以,我没有未来。”
他的新婚日,是她的死期。
那一段段的记忆再度覆盖在赖源的脑际,他在恍惚中回到了百年前。
身上的西装束缚他的躯体,手臂被身着婚纱的新娘所挽,他们的脸上皆没有笑意,在笑的是参加婚礼的宾客和他们的父母。走向神父的每一步,都跨得艰困,像在奔赴刑场。走在那段路上时,他不断地妄想,只有妄想着身边人是秀雅,他才能在神父面前说出“我愿意”。
在婚礼确定的三个月前,母亲当着他的面扯过白绫抛到房梁上,涕泪横流的妇人站在高脚凳上,手拽着白色的布绸,她掉头满含失望与悲痛地瞪眼看他,哀凄地喊道:“生了个孽子啊,生了个孽子啊!为了一个已经嫁作他人妇的女人,你居然想要一生不婚,让我们李家断子绝孙!我无颜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我无颜再活下去了!”
这样的闹剧每隔两天就要上演一次,他身心俱疲,却依然屈下双腿跪在高脚凳前,磕着头想要再一次陈述拒绝包办婚姻的言说,然而还未等他开口,祖母大限将至的消息就被下人给传了过来。
如遭雷劈,他粗溜一下爬起来,跌跌绊绊地跑去了祖母所在的卧房,睄着躺在床上呼吸缓而沉的祖母,他挪着腿走近。
父亲甩来的一巴掌扇醒了他,“孽畜!看看你祖母,你好意思让你祖母至死都看不到自己的孙子成婚吗?堂堂男儿竟然要为了一个女人让家族血脉断在这里,你还有良心吗?!”胸膛的拍打声使当时的李源头脑嗡嗡。
顶着滚痛的脸,他匍匐在床上,紧紧握着祖母的手,贴近祖母的耳朵感受着孱弱的话息:“要找个好姑娘……结婚,有个孩子,陪着,好。要开心。秀雅,是好姑娘。”
自从病后,祖母的记忆越来越差。从前,他最常把自己和秀雅的事说给祖母听,父母愿意让他娶秀雅也离不开祖母的推波助澜;现如今,秀雅已经嫁给了别人,祖母的记忆却依然停留在当初。
泪一颗颗砸在被单上,他攥着祖母枯老的手,指腹在祖母枯萎松垮的肌肤上摩动,哽咽着答应道:“好,孙子结婚,生个孩子来常陪祖母,祖母要开心,祖母要等到您的曾孙。”那颗发誓要坚守忠贞的心被他亲手敲碎。
妻子是由父母定下来的,他和那家的小姐按照长辈的期望约会了几次,在交谈中他得知,那位小姐亦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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