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今歌搬到凤银巷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雇了个车夫将父亲接进了云州城,和自己一同居住。
对于父亲祈成田当初变卖她们姐妹二人之事,她内心不是没有过怨恨,小小年纪被卖入殷府,自此无人照拂,看尽世态炎凉。
因此上辈子踏入殷府之后,姐妹两始终无法原谅父亲当初的行为。哪怕祈成田曾不辞辛苦来到云州城,在殷府外苦苦等候几日,只为看两个女儿一眼,姐妹二人也没有与他相见。
在祈今歌成婚第四年,祈成田就去世了。
祈今歌想,不知道父亲是否和自己一样,也是带着遗憾离世?
跨过鬼门关后,祈今歌很多看法也改变了。
她理解了父亲的无可奈何,上辈子命丧亲妹之手,她只是选择远离,并未以牙还牙,为何又不能选择接受有苦衷的父亲?
若是当初祈成田倔着性子带着两个孩子不放手,唯一的结局就是三人一同饿死。
想来,自己和祈明珠在殷府固然受点苦,受点累,可是吃穿用度哪一样都不需要费心。
可是祈成田一个人在外,日子又哪能比他们好过。
父亲所剩日子不多,她只想陪伴在他的身边。
祈成田靠务农谋生,这是靠天吃饭的行当,由于积劳成疾,整个人瘦得只裹了一层皮,皮肤黝黑,背都已经佝偻的不成样,加之无依无靠,日子也是过的相当艰难。
对于已经长达十几年没有任何音信的大女儿竟然派人特意将自己接回来这件事,祈成田甚至是以为有人故意玩笑自己,直到真的到了云州,看到女儿在家门口等候的身影,他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祈今歌如今已经出落得玉软花柔,十年未见,祈成田几乎没有认出来这是八岁以后就没见过的大女儿。
直到祈今歌一声“爹”叫出了口,祈成田激动地流下了眼泪,忍不住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他原以为这辈子得不到女儿的原谅,只能带着对二女的愧疚孤零零地死去,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垂暮之年得女相伴。
多年不见,祈父自然憋了一肚子话,从早些年的贫穷生活,聊到殷府的点点滴滴,祈父对于女儿这些年身上发生的一切,既感到好奇,又感到心疼。
祈今歌不厌其烦地应着。
十年的分别,父亲有问不完的问题也不奇怪,祈今歌如今倒是享受这样平凡而又琐碎的时光。
也不知二人聊了多久,祈成田最后还是如她所料地问到祈明珠身上。
纸包不住火,没有撒谎的必要。
祈今歌如实相告,祈明珠不愿意离开殷府,今后也会在殷府继续生活,也极有可能不会来看他们。
祈成田在没有见到祈明珠时,内心已有准备,虽然免不得失落,却觉得现在能与大女儿相伴已属幸事,哪能奢望更多。
知道祈明珠的决定后,他便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表示无论如何,都理解两个女儿的选择。
*
父女俩相处起来,时间倒也过得挺快,不知不觉间,两人在凤银巷居住已经一月由余。
这一个月内父女将也没闲着,先是二人将家中还缺的东西一同上街逐渐买了个大体齐全,一边又将房间破破烂烂的地方修补了个遍。
除此以外,祈成田还买了些花花草草的盆栽,种在了庭院里,也算是搞了个简朴至极的小花园。
这一个月忙活下来,这小院子总会算得上是看起来明亮规整,也有些活人气了。
这日祈今歌醒来之时,隔壁家养的公鸡还未叫唤。
她支起木窗时,露水顺着褪色的窗棂滚落,雾气濡湿了指尖。
天还是蒙蒙亮,风扬游丝,让人感觉到分外凉爽。
晨光已漫过东墙。
“今歌,起来了啊,怎么不多休息会。”
祈成田朝她打招呼,他正在院子里摆弄新种的花花草草,居住之地虽然简陋,却也因为祈父的悉心料理,倒显得更有活力了。
祈今歌望着父亲沐浴在曦光中,整个人被渡上了一层暖色。
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朝父亲扬起了笑脸。
“嗯,昨儿睡得早,已经休息够了。爹,我去厨房热早饭。”
祈今歌的厨艺并不好,毕竟十八年的光景里也没做过饭,这一个月尝试了几次后,祈今歌觉得还是不要再浪费食物为好。
所幸祈成田虽然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吃,练也练出来了,厨艺总是比祈今歌好得多。
磨合了一个月,最后父女俩分工明确,祈城田负责烧饭做菜,祈明珠负责洗碗热饭,一日三餐的头等大事总算确认了下来。
祈今歌将床铺收拾好,洗了脸漱了口,随即去了厨房,开始生火热饭。
不一会儿,厨房处就传来了香味。
祈成田给盆栽交完了水,又给自己锤了锤背,转头透过窗户看向了在厨房忙活着的女儿,内心不由得感受到一股无法忽略的暖意。
这段日子,祈成田在熟悉了周边的环境后,每天便是买买菜浇浇花,时不时出去溜达两圈打发时间,和街头巷尾的人混了个脸熟,偶尔约着钓钓鱼,到底是比以前下田干活轻松多了。
加之还能和女儿朝夕相处,对比以前背朝天的生活,他实在是非常满足。
祈今歌亦觉得当下的生活虽然平淡,却内心宁静,在这种和风细雨的日子中,有一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
如果说她如今唯一的烦恼,那便是银子从哪儿来的问题。
父女俩用过早膳之后,祈今歌一边洗碗,一边便继续开始思考日后之事。
赎身以后,她虽然还剩点银子,可是外面处处都要钱,满打满算父女俩省吃俭用,虽还足够用半年左右,到终归是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当今世道,女子抛头露面者虽有,但是也终究是少数,就算是是出去谋生,相较于男子,女子想要找到适合的活计要难得多。
要说纺织刺绣或者做些手工活儿营生,她并不擅长。自己手上还有一点积蓄,或者可以开个小店铺之类的?
可是隔行如隔山,做生意她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万一赔了进去,那可真是喝西北风了。
她所长便是一手琴艺,若要谋生,靠自身所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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