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时越身后的门被扣响。
里面已然没了动静,估计是时屹敲门示意他可以放人进去了。
开门之前,时越不忘再讽刺一句,“那你眼光还挺猎奇的。”
陈裴衍的眼神是在一瞬间沉下去的。
“时越,”陈裴衍微仰下颌,薄而利的眼皮随之半压,“我太给你脸了是吧?”
时越的手指还搭在门把上,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渗入皮肤,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像是有人拿着冰沿着他的脊椎轻轻划了一道。
陈裴衍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一把尖刀,缓慢而精准地抵住了他的咽喉。
感受到陈裴衍的怒意,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时能感觉到自己颈动脉的跳动。
“陈裴衍,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时越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他预想的要高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迅速调整呼吸,强迫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需要你给我脸?”
“不需要吗?”陈裴衍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甲方。”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敲在时越的太阳穴上。
他的确是忘了。
忘了时家之所以能有如今的风光,全凭他的爷爷救了陈老爷子一命,忘了时家百分之九十的客单都来自于陈家,忘了陈老爷子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早就不再记得什么恩情,所以他爸才那么迫切地想用联姻维系两家的交情。
这些年,陈老爷子待他们家实在不薄,连带着陈父陈母对他们也十分客气,以至于让他得意忘形,误以为双方处在对等的位置。
他听父亲提起过,这两年陈家那边回款越来越慢,他们还不敢催,那边还总是提前拿货然后再补款,也就是说,陈裴衍想整他们,比弄死只蚂蚁还简单。
那会儿他没在意,还以为是陈家那边资金出了问题,后边儿陈家又同意了他们的联姻请求,让他以为两家依旧交好。
心跳突然加速,血气倒涌,惊慌和懦弱就像一层层蛛网,密密实实缠绕着心脏,时越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崩溃。
他很清楚,一旦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此后在陈裴衍面前的每一秒,都是对自尊心的凌迟。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涩,时越强迫自己摆出应有的姿态,低头,双手下垂,像个侍应生般将脊椎弯下去,艰难地张开口:“对……对不起陈总,我……”
心理建设还是不够,他根本没法继续往下说。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样子,还有,” 陈裴衍的语气冷冽沉缓,“你该道歉的人,是时瑜。”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两个人都俱是一惊。
时瑜怔怔地看着陈裴衍。
混沌的脑子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刚刚时越骂他脑子有病时,他没什么情绪,是在说他眼光猎奇后才拿出甲方的身份,现在他又让时越给她道歉,所以……他是因为时越侮辱她才生气的吗?
又一个为什么浮上心头,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对他而言,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陈裴衍身上,连余光都没给时越,时越却像个被害妄想症般,想象着她正用如何得意且嘲讽的眼神看着他,自己把自己的自尊心碾得粉碎。
时越用力咬紧牙关,耳朵里都能听到齿槽骨摩擦的咔咔声。
让他向自己最看不起的人道歉,时越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可最终,他还是张开了嘴,声音低哑得像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时瑜……对不起。”
时瑜的视线这才落在他身上。
仿佛打量一件死物,她眼底不见丝毫温度。
在她这里,时越跟死物没有区别,垃圾而已。
她很快别开眼,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
“干嘛呢?”时越背后的门突然被拉开,时屹出现在门口,“还不进来?”
时屹的目光在时越身上扫过,眼神里带着怒其不争的冷意,显然听到了时越的那句道歉。
“走吧。”
时瑜在这时开口。
两人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客厅里,时远铮和齐楠坐在沙发正中央,妹妹时蒂和只有十岁的弟弟分坐在旁边,所有人在时瑜和陈裴衍进门时站起身。
齐楠脸上并没有印子,想来时远铮那巴掌还是没扇下去。
“爸,妈。”时瑜的声音很冷淡。
“回来啦,”时远铮点点头,目光却直接越过她看向陈裴衍,“裴衍,好久不见你这个大忙人了。”
“岳父好,”陈裴衍礼貌地握了握时远铮伸来的手,再转头看向齐楠,微微颔首,“岳母。”
“诶,”齐楠笑得慈眉善目,“裴衍快来坐。”
陈裴衍被时远铮轻推着肩膀引到沙发上坐下,没人管还站在一旁的时瑜。
时瑜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准备随便找个角落坐下,一抬眼却对上陈裴衍看过来的目光。
“来我这儿。”他说。
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下,时瑜在原地愣了两秒。
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她显得有些局促,仿佛她才是被带回家的那个人。
虽习惯被忽视,但时瑜很清楚,自己是希望被看见被关心的,当这一刻来临,她自然内心欢喜,只是有些无所适从。
时瑜实在拘谨得厉害,直到察觉到对面投来的那道目光。
她抬眸,看见坐在对面的时蒂。
许久不见,时蒂似乎又漂亮了些。
时蒂的漂亮是无可置疑的,极有视觉冲击力。
时蒂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时瑜被看得颇为不自在。
和家里的其他人一样,时蒂也很少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今天很反常,但如果她知道陈裴衍没有选她的话,那也挺正常。
时瑜没有避开她的视线,一瞬不瞬地与她保持对视,反正她现在刚好找不到事干。
半晌,时蒂轻勾着唇垂眸,俯身凑到旁边只有十岁的小男生耳边说了句什么,小男生随即跑开。
时瑜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些年,时蒂并没有欺凌过她,只做旁观者,但这个只有十岁的小男生却在小小年纪就成为了霸凌者。
小孩其实很会看脸色,能敏锐地捕捉到大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然后站在他们认为强势的那一方,恃强凌弱。
仗着小孩的身份,他们甚至会更过分。
时瑜下意识摸上左臂,那里有一处纹身,纹身之下是被开水烫出的疤痕。
这道疤痕正是拜跑开的这个小男生所赐,她同血缘的弟弟,时聪。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瑜转头,看见时聪捧着杯果汁回来。
他回到原来的座位,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时瑜警惕的看着他,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果然,下一秒时聪就假装摔倒将手中的果汁直直朝她泼来。
满满一大杯果汁,时瑜躲不开,雪白的白色长裙很快被染上一片橘黄。
“小聪!”
齐楠赶忙绕过茶几去把她宝贝儿子扶起来。
“裴衍你没被泼到吧?”时远铮语气关切。
陈裴衍充耳不闻,转身捏住时瑜被果汁泼得最湿的地方,在发现果汁的温度并不高后,他紧蹙的眉头松开,但还是问了问时瑜:“有没有被烫到?”
时瑜看着他,长睫颤了颤。
整个家里,只有他这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意她有没有被烫到。
“没有,”她站起来,“我去换身衣服。”
“裴衍,你也换一身吧,时屹的衣服你应该能将就穿穿。”时远铮看着陈裴衍身上被溅到的几滴果汁。
“不用。”陈裴衍眼底泛出寒意,冰冷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
在看到时瑜上楼后,他拿出手机起身,“抱歉,我处理下工作。”
之后,他再没看过任何人一眼,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等着时瑜。
工作没那么紧要,他只是厌烦。
这一家子人,实在让人恶心。
在这个家里,时瑜没有衣帽间,但衣服还是有的。
挑了件款式差不多的白色长裙穿上,时瑜拉开门准备下楼,却迟迟没迈出卧室。
门外,时蒂懒懒靠墙站着,歪头朝她灿灿一笑。
“有事?”时瑜问。
“想告诉姐姐一件事,”时蒂走过来,“我可以进房间吗?”
“进来吧。”时瑜侧身。
时瑜料到时蒂会来找她,否则时聪那杯果汁实在没必要。
走进房间,时蒂顺手将门轻轻带上,她环顾四周一圈,大喇喇坐到床边。
“姐姐,我知道你讨厌我,”时蒂率先开口,语调慵懒,仿佛只是在聊着最平淡不过的家常,“但没办法,在这样一个家里长大,要么,成为姐姐你这样的可怜人,要么,成为一个恶人。”
“我可以当整日当被诅咒的恶人,但绝不当像姐姐这样被欺负的可怜人。”
这话,她是直勾勾看着时瑜说的。
时瑜也同样目光笔直地注视着她,但眼底没多少情绪。
她并不怪时蒂袖手旁观,自保是人之常情,即便她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她也没有权利要求时蒂必须挺身而出。
真正有罪的人,是施暴者,她们只是霸凌之下不同的应激反应。
“姐姐你想想,”时蒂继续说,“时屹时越欺负你的时候,我要是求他们停手,他们就会知道,你是我的软肋,就会用你来拿捏我,这样一来,他们不光还是会继续欺负你,我也会被迫做些不喜欢的事。”
“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时蒂定定看着她,“只有你自己。”
道理时瑜都明白,时瑜不明白的是她说这番话的意图。
难不成她以为,陈裴衍会替她报复时家?
“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我还有好多没说呢。”
行。
时瑜也找了个凳子坐下,“继续说吧。”
阳光透过纱帘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将时蒂耳垂上那枚红宝石耳钉映得格外刺眼。
“我前边儿说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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