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直在往前走,我的心却永远停在少年时刻。
停在那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少女身上。
——《时序日记》
初秋的阳光和暖,晒在人身上并不难受,反而很舒服。
秦深在甄好家楼下等了许久都不见她人,不免焦躁起来。
他当然不会知道甄好早就绕到另一个门离开了。
初秋的雨也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珠打得秦深猝不及防,就像他稳步向前走的人生突然被打乱。
他找到躲雨的屋檐时,另一边陷入比这场大雨还要突然的兵荒马乱中。
市人民医院,急诊科。
见甄好、时序和周淳芮都来了,甄美有瞬间的错愕,但很快说起正事:“阿姐,医生说咱妈的情况不容乐观。”
何允莲在家突然晕倒,要不是甄美正好回家取入职资料碰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怎么说?”甄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医生说……说……”甄美的话被另一道女声接过。
“何女士接下来要转入ICU,不过家属不要过于忧心,要相信病人。”来人戴着无边框眼镜,明眸皓齿,黑色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低马尾,白大褂穿上她身上十分好看。
鄢云书先是公式化地说了几句,而后才放柔了声音对甄好说道:“好好,别太担心了。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阿姨。”
虽然这番话安慰的成分更大,但医生的话总是具有神奇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在场所有人听了哪怕担忧犹在,也都舒了一口气。
甄好又跟主治医生聊了一下,更具体地了解了一下何允莲的病情。
主治医生和鄢云书都离开后,甄好整个人无力地靠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何允莲是心脏方面出了问题,无论是一直昏迷不醒住在ICU还是今后的手术,都需要一大笔费用。
甄家的日子虽说比以前好了很多,但依然只是普通家庭,甄黎正在读高三,甄美刚过法考,还没正式入职律所,甄东成的生意一直没什么起色,甄好又债台高筑……
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把她咬牙买下来的房子急售,可再怎么急也没办法一下子就拿到钱……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不知道别人的二十八岁是怎样的,她只知道自己的糟糕透了……
真的糟糕透了……
一切都糟糕透了……
忽地,她眼前的地板被阴影覆盖,一个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周淳芮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好好,有我们呢。”
甄好没有抬头,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淳芮脚踝上那道明显的伤疤。
看着看着,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些往事。
严格说起来,这道疤痕,也是她和周淳芮之间曾出现过的裂痕。
那是初二下学期发生的事情。
周淳芮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当晚要请假晚自习回家一趟,偏偏她的单车又坏了,不得已只能向甄好借。
把钥匙交给她的时候,甄好说了句:“注意安全。”
周淳芮回头冲她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我的车技没话说。”
甄好那辆旧单车在上个星期彻底报废,小姑二话不说就给她买了一辆新的,并且还是甄好喜欢的银白色单车。
不仅比原来的漂亮,车身也更高更流畅,她终于不用再勾着身子骑车。
第二天一大早,周淳芮准时出现在寝室,却是以满身满血的模样。
鄢云书吓坏了,冲上前去左右查看:“芮芮,你怎么弄成这样?没事吧!”
周淳芮只是笑笑,说:“没事,就是骑车摔了,都是一些小小的擦伤。”
听到“骑车摔了”四个字,甄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脱口而出的竟是:“车没事吧?”
当时寝室只有她们三个人,其他同学已经去食堂吃早餐了。
甄好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然而更可怕的是,她后悔的并非自己先关注的是车怎么样了,而是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装成一副关心好友的模样……
她当时真的只有一个想法,小姑给她买的新车不能有事,家里没有钱给她再买一辆了……
甄好当下觉得自己很无耻,可这些都是摆在她面前赤裸裸的现实。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底色是冷漠,冷漠到近乎自私。
比如开运动会的时候,有同学因为跑步而摔倒受伤,当所有人都围上去关心,她只会游离在人群外,内心毫无波澜。
等有同学回过头看到她,她才会象征性地问一句:“X同学还好吗?”
这种表面看似关心其实内心一片冷漠的暗黑心理,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关系最亲密的周淳芮和鄢云书也不例外。
她羞于启齿,觉得自己心眼有点坏。
甄好先关心自己的单车这件事,属实让周淳芮伤心了好一阵。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一辆两百元的单车都比不上,当下眼睛就红了。
她骑车单车从高高的坡上摔下来时,那种痛都没有让她掉眼泪,却在甄好的那句“车没事吧”中红了眼眶。
两人因此又开始了为期不定的冷战。
甄好明知道这次是自己过分了,却始终不肯低头,她别扭又傲娇,从小到大性格都硬得像石头,面对亲近的人更甚,怎么都不肯轻易认错。
这种犟脾气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严重。
最后她们是怎么和好的呢?
是鄢云书。
她硬拉着两人去到后山,当起了和事佬:“好好,我说句公道话,这件事是你做得不妥。我不相信你不担心芮芮,你只是害怕被家里人骂对不对?”
何允莲是如何对待甄好的,她和周淳芮再清楚不过。
听到鄢云书这样说,甄好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
鄢云书总是一副看起来清冷又无所谓的样子,可甄好青春里所有的小心翼翼她好像都懂,也都全盘接受。
甄好表面对谁都差不多,不懂拒绝,也从不主动得罪谁,放心理学上,是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如果说她是外热内冷,那么鄢云书便是外冷内热,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却如同神迹出现般,总能在某些时候产生共鸣。
不等甄好说什么,鄢云书又侧过头说起周淳芮:“还有芮芮你也是,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好好吗?她说的话有几个字是能正着听的,嗯?”
周淳芮听了,有些汗颜地垂下头。
鄢云书说的一个字都没错,从她们认识甄好的第一天起,她就爱说反话,从不敢将心里所想真正地表达出来。
甄好的语言系统中好像永远只有“好”“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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