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没有光，只有永不停息的、仿佛由无数怨魂低语汇聚成的风在呜咽。
宫殿深处，一个身影姿态慵懒地斜倚在骨椅上。
红光散去，魔界特有的阴冷空气瞬间包裹了荔娅。她稳住身形，火焰在掌心无声跳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目光很快锁定了座上的身影。
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株芍药。那株芍药，正连接着荔娅的手上的那株，微微发光。
“孟姬。”申由缓缓抬头，迎上荔娅燃烧着怒火的绿眸。
“别那么叫我。我是荔娅。”荔娅讨厌这个名字，讨厌那些过去。尤其是在刚刚看过父母第二世轮回的荒谬结局后。
申由怔了怔。是啊，她在西戎长大，不是生来就是孟姬的。荔娅在人间死在及笄之前，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和申由有婚约。春秋时期，女子的名字只有自家人和夫家人才能知道，申由根本没有机会知晓。
“荔娅。”申由念着这个和中原风格截然不同的名字，声音放轻，“抱歉。以前那个名字，我保证再也不提了。”
这样好听的名字，他居然直到现在才知道。申由的目光暗了下去，拳头不自觉握紧。他本该在人间就知道她真正的名字的。
“你是怎么无视恨海屏障的？这芍药和红线又是什么？”荔娅不清楚中原关于女子真名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申由在想什么。她以为自己在中原会被喊一辈子孟姬。
“一点魔王的恩赐。”他压下眼里的那一点遗憾，语气轻松，仿佛在说借了邻居一把钥匙，“足够我短暂‘拜访’恨海，看看风景，却做不了什么。所以，只好请你屈尊移步了。”
魔王的恩赐……荔娅看向他的目光更加警惕了。他们两个在人间的死亡时间很接近，这么短的时间，申由居然已经在魔界拥有了这样高的地位？
“放心，我对破坏神界或人间没什么兴趣。事实上，我根本不喜欢魔界，也不喜欢魔王给的任务。”他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玩味的弧度。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荔娅一脸怀疑。
“和你一样啊。力量。”他踱步走近，无视荔娅绷紧的弓弦和更盛的杀意，“此行我观察到，神界可以收到人间的‘愿望文书’，按图索骥地开启轮回。而这里，基本是随机挑个倒霉蛋，然后把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纯粹为了取乐或者制造混乱。效率低下，毫无美感。”说到魔界时，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在距离荔娅几步的地方停下，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一缕幽暗的紫光浮现，其中似乎有一个痛苦挣扎、形态模糊的灵魂虚影。
“荔娅，你想要力量，强大到足以开启轮回，惩戒你想惩戒的人。而我，能给你提供燃料，极好的燃料。爱恨交织、刻骨铭心的灵魂。这样爱恨深重的灵魂魔界遍地都是。魔界可没工夫像你们神界一样处理……‘无理取闹型’。”
荔娅眉梢一挑，申由所谓的“看看风景”，观察得倒是很细致。
“作为交换，你为我开启两场轮回：两场截然不同之人的轮回。比如……极善之人和极恶之人。然后，我会在轮回结束后，用我的魔力，将这两个灵魂融合在一起。轮回积累的爱恨碰撞，善恶交织，在极致的矛盾中爆发出的能量……远超想象。怎么样？试试用你们神界的便利寻找这样的灵魂？”
“你疯了吗？”荔娅厉声喝道，绿眸中怒火更盛，“把无辜的善人灵魂和恶人融合？让他们在精神错乱中痛苦？比那些玩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的诸侯还要可恨，比那些随机搅乱人生的魔族还要恶毒！”
“无辜？”申由轻笑一声，“这世间哪有绝对的无辜？就像当年那个放弃你的父亲，在别人眼里，他不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戎王？那个为了名誉抛弃你的母亲，在人们口中，不也是‘忠烈王姬’？善恶，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荔娅被最不愿意触及的回忆刺痛。一枚火焰凝聚的箭矢瞬间离弦，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申由面门。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们两个，有什么区别？”申由侧身避开，箭矢擦着他的鬓角飞过，钉入身后的骨墙。
荔娅僵在原地。申由的话像淬毒的针，刺中了她内心深处隐秘的认同。
“你想用轮回惩戒你的父母，而我，一样有想要惩戒的人。”
惩戒父母……让他们在轮回中偿还痛苦……这确实是她成神的初衷之一。
就在这一刻分神之时，原本隔着几步远的申由已经走近，将手按在了她手中火焰弓灼热的弓身上，强大的魔力压制让弓弦无法再颤动分毫。
荔娅立刻回神，左手如刀劈向申由咽喉，却被申由屈臂稳稳格挡。申由嘶了一声，缓缓收回格挡的手臂，但没有收回按着她的弓的手，还微微俯身，呼吸可闻。
“至于为什么是你。”申由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亲昵，“魔界的人，我信不过。神界的人，我只认识你一个。而且……我知道你对力量的渴望有多纯粹。我们，各取所需。”
申由认真地看着她。宫殿内陷入死寂，荔娅的内心激烈交战。申由描绘的力量诱惑巨大，那足以让她更好更快地开启对父母的轮回惩戒，并且拥有改变更多不公的力量。
但他竟敢……竟敢拿我和他相提并论？不，我和他不一样。我是神明，审判者！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绿眸中的火焰沉淀为冰冷的决断。
“交易可以。”荔娅的声音斩钉截铁，“但条件必须修改。”
申由挑眉，似是有所预料，示意她说下去。
“第一，我绝不允许你将无辜的善人灵魂卷入这种融合！你的‘融合’对象，只能是恶人与恶人！让他们在互相憎恨、互相折磨中精神崩溃，那是他们咎由自取！善人的灵魂，不容亵渎！”
申由眯起眼，似乎在权衡利弊：“只折磨恶人？可以。我需要的是截然不同之人，善恶无所谓。”
“第二，“荔娅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我会立刻将今日之事，详细上报神界！神界必将提防你的一举一动！”
申由闻言，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对整个三界规则的了然和嘲讽：“魔王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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