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璟淮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低头轻声问：“怎么了？”
江媣仰头望着他，眸光流动，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尽，顷刻间，又重重压下来，她抿着唇不做声。
路璟淮还想说什么，就见跟前雕门的人影越来越大，直到一只手覆了上来。
“嘎吱——”
“莲霁姐！”翠翠急忙喊道，想制止也为时未晚，她冲到莲霁身边，神情愣了愣，闪过惊讶。
莲霁愠色盯着她，以这么多年入宫的经历，直觉告诉她，这翠翠今天绝对有问题，她冷冷道：“翠翠，你还想说什么？”
翠翠神色自若，将怀里的手镯掏出来，自然牵过莲霁粗糙的手，语气露出讨好的意味，俨有伏小之意：“今日是除夕夜，这些年承蒙莲霁姐照顾，这是我攒了这几个月的月钱托人去打的镯子，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见到宝石镯哪有不高兴的道理，莲霁顿时笑容满面，先前的猜忌悄无声息褪去，只剩下欣喜的神情，她连连拉起翠翠的手，好声好气。
“好妹妹，花了你不少银子吧？有心了，你放心，往后有我莲霁一日在宫，便保你衣食无忧。”
“好，有姐姐这句话就够了。”翠翠往左右瞧了瞧，眼神露出疑惑，心下想，或许是看错了。
“莲霁姐，我们快走吧。”
脚步声越来越小，察觉到周围无人后，路璟淮才缓缓松开了江媣。
江媣方才一直被他压在身前，背后紧贴着宫墙，稍一动，鼻尖就能碰到他的胸膛。
现下路璟淮松开了手，她才得以喘息。路璟淮注意到江媣发钗略有松动，想来是自己刚才的举措，眼神顿有歉意：“抱歉，方才是我失了分寸。”
“公主可要去里面重新梳妆？”
江媣顿住，抬手抚了抚发髻，发觉有些乱，她狠狠剜了路璟淮一眼转身往阁里走去。
见江媣阖紧门后，路璟淮在门口站定，想的却是江媣瞪他的一眼，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过了好半晌，雕门一直掩着，阁楼里静悄悄的，唯有杏花楠木窗发出的“吱呀”声，路璟淮暗道奇怪。
突然传来金器落地的声音，路璟淮顾不得其他，生生推开了门，看见里面情形，他愣住了，紧接着耳垂泛起绯色。
琥珀斑纹铜镜前端坐着温婉女子，女子青丝如瀑，狭长的眼尾染了桃夭，正无措望着他，手里捻起发梳，青石面躺着山茶步摇。
“媣媣去哪了？”外面传来冯云书的声音，离得不近。只是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明显。
路璟淮当机立断关上了门，语气难掩慌张：“公主，我以为你遇到危险了……”
江媣听到有些好笑，倒也不气恼：“那你就这般进来了？”
路璟淮顿住。
四目相对之际，路璟淮倏地挪开视线，碎发掠起正好露出他耳后的绯色，江媣一览无余。
江媣回想进宫那日吃的瘪，存心起了调笑的心思，她不怀好意道：“路卫帅怎么耳红了？”
路璟淮：……
路璟淮咬着牙强笑：“公主好眼力。”
江媣却不打算放过路璟淮，继续道：“步摇掉的太远了，我手头不方便，能否劳卫帅拿过来？”
路璟淮明白了她的用意，桃花眸里的笑意几乎要渗出来，拾起地上的步摇抬步走过去，没有一丝犹豫。
江媣忍下心中诧异，伸手去接步摇，无意间碰到了路璟淮温热的掌心，暖意犹如缠绕至心尖，她猛地一缩。
抬眸就看到路璟淮抱着臂好整以暇看向她，眼神充斥戏谑。
江媣：……
路璟淮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斜撑着手肘，目光盛满笑意，他也不催，就定定看着江媣。
“公主，方才在外面你想对我说什么？”路璟淮突然问起。
江媣内心“咯噔”一声，捻起青丝缠绕指尖，眉心掠过一点忧愁，很快又变为释然，她扯起一抹笑，看向他的眸光越来越黯淡。
“路璟淮，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公主果敢聪慧，重情重义。从不会因为身份高低就区别对待，无论是落难的孩子还是街头的乞丐，公主都以仁心相待。”
“况且公主明辨是非，知晓善是善，恶是恶，从不混淆一谈，光是这点就胜过无数。”路璟淮说得很认真，几乎是看着江媣眸子说的，“公主怎么问起这个了？”
“嗒”的一声，山茶鎏金步摇没拿稳再一次落在了地上，簪着的青丝散下来，平白无故添了几分怜惜感。
“在你眼里我当真这么好？”江媣笑道，就见路璟淮弯腰拾起步摇，步摇上的珥珰链轻晃，红宝石坠忽而闪烁。
“不是在我眼里。”路璟淮拿走了江媣手中的镂花紫檀梳，一如初见时那样。
窗外一轮冷月，树影婆娑，银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勾勒了他俊朗的五官，也为他渡上了银光，显得他更加平和，宛若走下神殿的仙人。
“江媣，在所有人眼里你一直很好。于我，于春谱秋傅，于所有受你照拂过的百姓，你一直都很好。”清冽而坚定的嗓音将字一个一个脱出口，全部呈现在女子面前。
江媣微微诧异，眸光流转间路璟淮已经站在了她身侧，青石铺面上两道身影一站一坐。
“这个步摇太朝后了才会频繁掉下。”路璟淮对着琥珀斑纹铜镜将步摇往上移了移，弯下身子偏头看向江媣，神情温柔，“公主可愿让我一试？”
江媣愣愣点头，路璟淮放下山茶鎏金步摇，轻柔地为江媣挽起青丝，手法生疏却也不出错。
铜镜里的路璟淮专注得不像样，收起了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敛起眉，眉心仿佛凝聚了浮云。
半晌，江媣突然开口：“路璟淮。”
“嗯？”
“我姐姐身葬火海一直是个秘密。父皇和皇后不曾提过，也从来禁止宫人议论此事。”江媣顿了顿，目光投向路璟淮，发现路璟淮也在看自己，“我认为她的死绝对是意外，甚至可能有其他人在里面推波助澜。”
路璟淮手上一停，定定看着她：“为何？”
“因为我在他们看我的眼里，看到了懊悔和眷恋。”
此话一出，整座阁楼闻针可见。
“姐姐死在了皇祖父驾崩的那天，我在父皇登基大典那日出生。中间只隔了五天，姐姐的头七是我的生辰。”江媣慢慢拼凑了一个真相，她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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