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颂璟传回的消息里尽是疑迷,可是没有时间探究了。长夜之中,太阳连月不升,而明月再一次从群山间显现。皎白月华如水蔓延,从东方地平线渐渐覆盖至每一寸角落。
鬼头蚁从月下鬼门爬出,龙骧军拉起的防线却刺了空——鬼头蚁作为鬼王先行兵,这次探的不是人界。
细小的鬼头蚁进攻凡人时,组成蚁浪,此时又从鬼门开始朝天搭做长桥。黑色巨桥向着天空无限延伸。鬼王的仪仗已经跨出鬼门,颂歌传唱四方。
杭毓一直觉得很讽刺,分明鬼王每次踏出鬼界,凡人便要遭受一次生灵涂炭。可他为自己选定的颂歌却如此恢弘、壮阔,仿佛他的到来是一场泽被万物的恩赏。
“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高楼上接连响起,通天大桥被拦腰打断,鬼头蚁像大雨一样从天空落下。姬恒微微侧目,而杭毓朝他点了点头。
那是龙骧军的“器械”,从投石车改进而来,能够向高处投射冰石。因为凡人没有展翅的力量,半空作战一直受掣肘。但在姬恒为凡人夙兴夜寐时,凡人也并未坐等神降。
龙骧军主将尚未抵达战场,各部的将领已经根据众鬼出没的习性、布局,率军作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在姬恒横空出世,将鬼界阎王斩落刀下时,凡人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杭毓向姬恒告退,她飞步离开,跨马向军队赶去。赵颂璟发回消息,要姬恒帮的,定然就是阻拦鬼王。而这次鬼王一出门就向仙界去,明显是急了。他的力量至今不见底,杭毓必与姬恒同进退。
司命宫的法器还在这里,宿淮看着姬恒,问:“无可挽回了吗?”
姬恒握住手掌,黑气从指缝间溢出。宿淮问的是他的身体,他却道:“倘若可以挽回,赵颂璟何必助原辞登仙?仙与鬼,会有好结局?”
宿淮摇头,“仙的能力过于强大,他们必须平等地爱世人,否则权力偏倚的后果,谁都担待不起。但‘情’是一种注定无法公正的东西,从来都是唯一。所以仙身上不会有情,也不能有。”
“那么,此战必定乾坤。”姬恒合上法器,宿淮腾云疾驰的身影消失了。而天空中金云密布,仙阵齐开——仙不肯下凡,便由这群修仙者替天行道。
掩月刀飞入姬恒手中,刀尖微震发出嗡鸣。武器用久了,也会形成自己的灵。姬恒知道它也等待这一天很久了。它由晏林深打造,阎王的血只是为它开刃,它生来就是为了杀鬼王。
姬恒握着掩月刀,奇迹般踏地腾空。他脚下没有云,却比仙鬼的速度更快,他像是从大地上生出的武神。
另一边,鬼头蚁正重新搭起天桥。鬼王的仪仗尚未全部从圆月里踏出,那道比墨色更深的影子却已经踏桥而上。他仿佛一位儒雅的贵公子,手握纸扇,左右轻翻,那些指向他的战火便像落入深潭般无影无踪。他每走一步,脚下的鬼头蚁便燃做火红的细羽,从他步履之下翩纤翻飞——真是诡异的漂亮。
姬恒飞至他身前,没有任何寒暄,只是一刀画满,攻势掀开云层,咆哮向鬼王。
***
千里之外,娜鲁远眺高天,原本深不可测的黑夜里,不断有金光乍现,而黑云翻涌。
无需知会,她确信是最终的战役来临了。
她上一次与晏林深面对面,是在姬林溪的帝陵中。晏林深问:“皇嫂,下一世倘若又遇见我皇兄,你还选他吗?”
娜鲁摸着姬林溪的碑文,道:“哪有夫妻从成婚到死别,只见过三次面?姬林溪此世不怨我,来世却未必肯再见我。”
“皇嫂,你看你,着实不够了解他。他说不怨,便是当真不怨。以后再来瞧瞧他的为人吧,不会让你失望的。下一世,你们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总有空闲谈情说爱。那会的人界,天高地也广,你不会介意带上他去草原跑马吧?”
娜鲁挑眉问:“下一世会与此世不同?”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深意。娜鲁的草原很辽阔,日出日落看千万遍都不够,但她总觉得,草原不对劲,几十年过去了,这里没有任何变化。
草原应该要有什么变化?娜鲁说不上来。但她觉得不对劲。
晏林深笑道:“当然。皇嫂不信我,总要相信孩子们。”
晏林深总是抄着袖子笑得吊儿郎当,但娜鲁信孩子们,也信他。她回到草原后,力排众议放弃了休生养息的国策,开始大刀阔斧将每个子民都当兵去养。他们征战四方,拿刀逼着草原各国与她结盟,向她上贡。她每年都秘密为西胤运送物资,支持姬恒那支专门用来斩鬼的军队。
她等了很多年,等到她儿子向鬼界起兵,局势千变万化。
这消息让草原震动,但大河之国上下都为姬恒的做法叫好。
得益于那场奇特的庇护,大河之国的地界上,八年没有鬼侵扰。在这八年里,这里显而易见发生了“变化”——草地疯长、牛羊肥硕,子民的在册数量几乎翻番,甚至他们打造武器的方法都精益求精,造得比内陆人的还好。
变化来自各个方面,带来的结果是,大河之国不愿再回到与鬼纷扰不断的时候。
娜鲁终于也相信,下一世会有不同的。
“大君——”铜刀在沙丘上挥动火把,示意她万事俱备。
铜刀被姬恒派来,教草原如何与地狱对抗。他们已经多次扫荡草地狱,让鬼吃尽了苦头。此时铜刀打开了草地狱的鬼门,他们要利用地狱之间的鬼门,将各地的大军穿越千里,送到西胤去。
这在以前,根本没法想。可是姬恒和那群孩子,一次次令娜鲁感到惊讶。
娜鲁收回远方的目光,振臂一呼,千军万马回应她、追随她。他们冲入地狱,如暴雨过境。凡人受不住鬼气的侵蚀,他们每次进入鬼界作战都是速战速决。
铜刀已经打开了草地狱的鬼门,军队片刻不停,跃马狂奔穿越。娜鲁过去时,将铜刀提到自己的宝马上,带着他一同飞跃。
铜刀受宠若惊,同时欲与娜鲁拉开距离,“大君,我早已习惯鬼气……”
“是为姬恒出生入死染上的?”娜鲁问。
“恰恰相反。少时被鬼袭击成了这幅模样,只有陛下他们把我当……当同伴。”
铜刀在草原呆了近整年,没见他和谁亲近过。在人和鬼之间,还有很多铜刀这样既被人惧怕又被鬼厌弃的人。人鬼冲突越大,这群人越无立锥之地。
娜鲁想起那个半人半鬼的丫头。娜鲁听说她策反阎王,发起了鬼王的刺杀。她失败了,但娜鲁依旧很信她,“等着吧,此战过后,一切都会变。”
***
三天前。
仙界很久很久不曾接待过访客了,更别提来者是鬼。
云烟之间,山水错落,瀑布高悬,层峦叠嶂。千万重仙宫倚山而建,如星罗棋布。它们环绕拱卫着的那座宫阁高耸齐天,檐牙之上睡卧麒麟。霁虹做廊腰,彩霞覆琉璃,仙鹤啼鸣报晓,游龙翱翔护卫。
朝云仙子莲步摇曳,走过一道道虹桥,行至宫阁中心。“晏岫,有只鬼在叩仙门,你要去见见吗?她来寻原辞。”
玉门之内,晏岫打着莲坐,金丝交织构成的仙阵以她为原点,将整座宫阁覆盖。哪怕屋顶上钻进一只飞蝇,都会被她一瞬间致死。“鬼如何寻见仙门?是凰翊惹上来的吧?”她冷嘲热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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