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言夕这一世和自己亲生母亲的第一次见面，和上辈子最后记忆里比起来，她的亲生母亲现在还没有那么憔悴虚弱，但也是少有的清瘦，黑色长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明明是武修但是整个人似乎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了一样。
这种病态在整个圣女宫都是非常罕见的，毕竟圣女们资质再差也有半神之躯，天生就不是普通人，虽然也会受伤生病，但是无缘无故瘦成这病态的样子是十分不合理的。
更别说亲妈钟离纯是一位以力量著称的武修，并且修为还不算低。
言夕低头看向钟离纯黑色大袖遮盖住的纤细手腕，她曾亲眼见过这只手风轻云淡地将坚硬的石晶扶手捏成粉末，来震慑光武殿中挑衅大姨钟离绵的武修长老。
“好久不见卓颜，我来接我的女儿回钟离氏。”素问殿的大殿里钟离纯立在西侧的病床前，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根沉默的柱子，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不管看向哪里她的眼神都很冰冷木然，既没有见到亲生女儿的激动喜悦，也没有对于舍弃亲生女儿的愧疚，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
“好久不见，钟离氏的纯小姐真是稀客。”卓颜无声打量着没什么活泛人气的钟离纯，“夕夕前阵子大病一场，如今刚好一些，你不先问问？”
钟离纯的目光落在放下的床幔上，后面是腰间挂着玉牌，手里握着凝神珠严阵以待的言夕。
这颗珠子是卓颜连夜帮自己的宝贝徒弟从育幼堂的库房里翻出来的，唯一的作用就是抱元守一凝神静气。
然而圣女们都是半神之身，这世间很难寻到能沾染圣女神魂的东西，圣女们又基本不会出天阙峡谷，所以根本用不到这颗凝神珠，以至于一直以来这颗珠子都放在库房最里边的架子上吃灰，如今拿来给言夕以防万一倒是正好。
“没有这个必要。”钟离纯的声音清冷平淡，床幔后的言夕抿了抿唇掀开床幔，猫儿一样的双眼直直望向站在她前方的钟离纯。
言夕的长相其实和钟离纯很像，自然也很像钟离纯的双胞胎姐姐钟离绵，但和堂姐钟离媚就只剩下三分神似了，除了气质的迥异，言夕还有一双和三人完全不同的，可能遗传自亲生父亲的猫眼。
钟离绵柳眉凤目看着很温和好亲近，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钟离媚一双桃花眼更加风情万种妩媚异常，钟离纯和钟离绵有八分神似，同样的眉眼却像是套了一层清冷滤镜，明明她的五官比起双胞胎姐姐要更加偏明艳，却因为清瘦和气质硬生生变成了冷硬淡漠的高岭之花。
言夕也明媚，但她的明媚干净灵动，不带一点风尘气，她也温柔，但笑容更加真诚且甜美，她可以是天真的尤物容光万丈，也可以是可爱的小甜饼让人心都跟着酥了一半。
但凡她甜着嗓子撒个娇，育幼堂上上下下都能被哄成胎盘。
“我来接你回钟离氏。”钟离纯见言夕的那双眼睛里不但没有丝毫欢喜忐忑，反而带着警惕，原本毫无波动的眼神微微闪了闪，眼皮抬起的幅度都大了一些，但也并没有说其他，只是说出了言夕记忆里和上辈子一样的话。
上一世言夕怀揣对亲人的憧憬，跟着看起来并不好亲近的亲生母亲钟离纯走了，去往她想象中温馨幸福的家。
这一世的言夕则没有动，只是看着钟离纯道：“抱歉，我并没有认亲的想法，我不会跟你走的。”
钟离纯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沉默了一瞬才道：“那我明日再来接你。”
“你不必再来接她，我不同意夕夕回钟离氏。”卓颜挡在母女俩之间，沉声道，“若是回到钟离氏之后夕夕也变成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那这钟离氏不回也罢。”
钟离纯对上卓颜略带怨怼的双眼，沉默数秒之后开口问道：“你确定不同意？”
“自然。”卓颜点头，“按照规矩，进入育幼堂之后，孩子和亲生母亲就没有关系了，夕夕现在是我的亲传弟子，是我从小教养长大的孩子，我自然有权利决定她的去留。”
圣女们对圣女宫负有繁衍之责，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圣女都愿意养育子嗣，或者说大部分圣女都不愿意负担养育孩子的责任，再加上一个召唤了之后下次也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异神道侣，很多圣女都会选择到了年纪参加仪式，然后结个异神道侣生个孩子，完了把孩子往育幼堂里一送，而自己还和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浪费一年时间而已。
圣女宫对于完成了基础繁衍指标的圣女们很大方，各种外头的供奉宝贝都能接触到，很多圣女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或者得到更多的资源，非常愿意为圣女宫尽这个繁育任务，甚至生一连串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在言夕看来有些荒诞的传统，却在圣女宫中真实流传了几万年之久。
不过圣女宫同样也有规矩在那里，一旦孩子送进育幼堂，那么孩子就和亲生母亲没有关系了，想要要回孩子只能等孩子成年让孩子自己做决定，不过大部分孩子是不愿意认亲的。
圣女们除了有秘技的那些家族，对于血亲的态度都很淡漠，反而对师承看得更重，比起没有养育过自己的生母，亲手带大教养自己的师尊可重要多了。
在圣女宫里，原本的血脉亲族绝大部分都被师承所替代了，这样一看又像是回归了修行的本初。
圣女们皆是半神之躯，凡人修仙都会和凡尘俗世做切割，她们又怎么会在意那本就缥缈的血缘关系呢？
“……”钟离纯见卓颜态度坚决，点点头，“那希望你说到做到。”话落也不再去看卓颜身后的言夕，直接转身离开了，谁也没有看到钟离纯转身之后嘴角翘起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弧度。
见钟离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师徒俩都松了口气，卓颜更是第一时间询问言夕：“怎么样？感觉如何？有什么异样的感触吗？”
“师尊别担心，我很好，没什么异常，梦里那种感觉也没有出现。”言夕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原因，又或者真的觉醒了所以不受控制了，总之她没有上辈子那种脑子被糊了一样的感觉。
“太好了。”卓颜抱住言夕摸摸头，“以后玉牌和凝神珠你就随身带着，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也是一个办法，等之后师尊帮你去寻一本好一些的功法，到时候我看还有什么东西能影响你的神魂。”
“谢谢师尊，有师尊的孩子是块宝！”言夕靠着自家师尊的肩膀，看着空无一人的素问殿大门，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尊，我母亲她……”
“莫忧，别小看了你母亲，再说了她也不差这点时间，我们一点点来，不着急。”卓颜神色温柔地拍着言夕的后背安抚，“这些不是现在的你该管的，你该想的是，如何才能在半个月后的召唤仪式上，将你梦里那位异神请出来。”
卓颜：神志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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