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灯火渐次熄灭。
往常最滞销的枣泥糕,多得徐行,今日早早地卖完了。
虞嫣提起空空如也的篮子,与同她隔了四个摊位,卖五香牛肉和梅子酒的柳娘子一同归家,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花灯节过后,我这头生意少了许多,你呢?”
“大差不大,等秋日天儿冷,也该换一换。”
虞嫣往常收摊,不必与人同行,因为有如意。
小黄狗还在养伤,她只能变着法子打探,哪个摊主人住处离蓬莱巷近,好与她结伴。
可是再顺路的人,总有告别时。
走了约莫三刻钟,柳娘子的家快到了。
巷口隐隐有烛火,有人蹲着在路祭,晕出一团小小的暖黄灯光。
柳娘子目光随虞嫣若有所思的神情望去,“我都忘了,明儿中元,明儿我不出摊,你别跑空了,要是害怕再遇到坏人,你就找对面卖香糖果子的胡婆婆。”
“我也不出的。”
中元有庙会,有祈福道场,是商贩们喜爱的节庆,但是她要留在家里祭奠阿娘。
“那后日再见咯。”
“好啊。”
虞嫣笑笑,目送柳娘子进去了。
门扉在她眼前慢慢掩上。
门闩落下一声响,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了她的心头。
她安静站了会儿,再行路时,觉得街道突然变空荡荡了许多。
她的鹅黄布鞋踏在路面,脚步好像变得很大声,会惊动什么人。
虞嫣走在中线上,左右哪边都不挨近。
每经过一道昏暗的巷口,她就加快一点脚步。巷子仿佛一张黑色巨口,里头会凭空再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拖拽进去,陷入无法掌控的境地。
“啐!”
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了醉醺醺酒鬼的吐痰声,却见不到人。
虞嫣像一只炸毛的猫,定了一瞬,便飞快地跑过了两三个巷口,拐角处有重重的马蹄声和轻微的甲叶摩擦声。她躲进了道旁树下的阴影里,攥紧了篮子提柄,不敢眨眼地看。
一队军士巡逻经过。
那道尤为挺拔,戴着面具的高大身影就在其中。
徐行依旧一身黑色戎服,没有穿轻甲。
那个叫魏长青的小哥,并行在徐行身侧,手里拿着个油纸包,两颊塞得鼓鼓的,正在吃她做的枣泥糕。
虞嫣松了一口气。
她认得她的油纸包,上头有特殊花纹。
普通军士骑马巡逻的速度,比人走路快一些。
她从阴影里出来,握紧提手的指节松开了,像个小尾巴一样,不远不近地缀在巡逻队伍的后头,直到队伍比她更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巷子还是那个巷子。
但是好像,没那么怕了,因为这一片,是徐行在巡逻。
虞嫣安稳地回到了蓬莱巷,插上了门闩。
长街另一头。
“咳、咳咳……”
牛嚼牡丹般吃糕点的魏长青,被噎了一下,抽出水囊灌了两口,才把那团粉面咽下去。
徐行已经勒马,从这个距离,还在远远看虞嫣消失的方向。
“老大……”
魏长青受不了,拍拍胸口保证,“我给你个提议?讨好姑娘这事,我在行的。”
徐行捏着手里的面具,瞭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有屁快放。
“你把将军身份亮出来,直接送人回家不就完事了,整这么多弯弯绕绕?”
“烂提议。”
“哪里烂了?我好歹是有未婚妻的人,你光棍一个那么多年……”
魏长青不忿,被徐行抬手打断了。
不远处有人赶来,是被徐行安插在街道司的郑二。
“老大,打听到了,京兆府的押送路线。”
郑二跑马急,平顺了一下呼吸,“明日从昌顺街往南,一直到盛安街,再转入皇城门,交给枢密院。但京兆府忙,只抽掉了半个衙门的押送人手。”
“谁定的路线?”
徐行皱眉,盛安街附近有庙会,要是发生劫囚,最混乱的地点,就是最便利的地点。
“嘿,还能有谁。”
魏长青揉吧揉吧那团油纸,丢进旁边一家商户前头的簸箕里,“戴锦平是瑞王的人,没办法,京兆府捏着鼻子都得认。要抢功劳,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巴不得敲锣打鼓呢。”
郑二点头,“我们这边看到的,昨日瑞王去拜会了京兆府尹。”
徐行烦躁地吸一口气,“准备好,收拾烂摊子。”
*
翌日,虞嫣一早就起来收拾打扫,将用作祭台的桌子擦拭得一尘不染。
素色纱布铺好后,依次放上了阿娘喜欢吃的糍粑、香梨、猪颈肉、米酒,还有一双干净的碗筷。香烛点燃,各色的纸制冥器和话本子投落铜盆里,在跳动的火舌里化成灰烬。
外祖家里有很多阿娘出嫁前的旧物。
虞嫣找到了一把有桃花枝雕饰的梳子,把梳子也投入铜盆里,默然了半晌,不知说什么。
上一年祭奠,她还在陆家。
婆母不喜欢,她只能提前去寺庙里添香油钱,给阿娘点一盏长明灯。
如今倒是能光明正大地祭拜了。
“阿娘,我和离了。”
她想了一会儿,“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这是个虞嫣不必求证的问题。
是阿娘教会了她酸甜苦辣咸,五味如何调和。
是阿娘手把手教她掌勺,用一碗冷饭,两颗鸡蛋,一点油盐酱,变成安抚胃肠的碎金饭。
也是阿娘在病床前告诉她——
“不要说服自己忍受无法忍受的事。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你的性命,比你能够按照心意过好这一生更重要。这个道理,阿娘懂得太晚。”
“但你还年轻,你永远不晚。”
阿娘无法忍受夫君纳妾,无法忍受夫君更爱重另外一个女人,所以频繁地带她回外祖家,频繁地与她阿爹争吵抗议,最终为了诸多考量而妥协了。
虞嫣看着她日渐消瘦,看着她情志郁结,化成了病。
她比阿娘幸运,她还没有孩儿。
她有一间空屋,有一笔积蓄,还有一只康复得不错的黄毛犬。
她不会重蹈覆辙了。
香烛快燃尽时。
铜盆烧的纸冥器里,不知缘何故,蹦出了点灰烬,弹到了虞嫣的手背上,火星灼热一点,转瞬即逝。她转眼去看,随即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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