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看着孩子安稳的睡容,由衷地欣喜:“太好了。”她正欲收拾物什离开,眼前横亘过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法师?”她抬眼看去。
净光平静地看着她,视线与她碰触的刹那间分开,落在她的脖颈处。
见他神色严肃,若生不由自主地伸手挡住。
她虽看不见,也知道被掐过的地方定是青紫一片。她伸手一触,“嘶”地出声,摊开手心,竟然染了血丝。
她愣愣地看向净光,方才与人打斗勇猛机灵的样子一散而尽,就像被吓住的兔子,瞪大着一双眼,眸光闪闪。
仿佛在说:“怎么办,法师。”
妇人看见儿子无虞,起身道谢,又向若生连连致歉。“都是妾身的过错,伤了小娘子,妾身可以赔礼道歉。”她小心观察着若生的神色。
“若是...若是娘子心中有怨,妾身便站在这由着娘子打回来。只求千万别记恨我儿,他受的苦够多了。”妇人戚戚然。
若生虚捂住脖子,转过头去看她,只见妇人抱着孩子,面目苍白,钗发尽散,衣裳凌乱。
打架时若生从不忘落死手,她身上的伤说不定比她还多,若生摆摆手:“罢了,你还是回去看看伤吧。”
妇人羞愧难当。
“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为什么突然要打我?我不过见你孩子被襁褓裹得太热罢了。”若生还是忍不住说出心中疑惑。
对于为什么被打,若生还是完全没懂,她没听懂众人说的话,不懂为什么他们突然退开,而且叫嚣着什么。
她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妇人有精神病。刚巧她碰了她的孩子,就发作了。
说起此事,妇人讶然,她不是看见她儿的三指吗?又要将这件事说出来,让她更是有些难以启齿,目光惶恐地转向净光法师。
净光口念佛号,向若生解释:“孩子生有异相,不为世人所容。”
异相?若生突然顿悟—“莫非是因为三指?”她轻声问道,得到确认后,惊奇:“这有什么好奇特的!她们居然因为三指就对一个襁褓婴儿指指点点!”
净光瞥了她一眼,眼中惊起一丝异样。
世人对异类多厌恶,而她竟震惊于众人的反应。
无怪若生没意识到,她上学时就有一个好友只有三指,她见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奇怪。
“这不过疾病引起罢了,夫人家中可有人缺指多指?”
“妾身故去的郎君曾有。”
那就是遗传了,古人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若生叹口气,想解释一番,虽然她们可能不认同。
“不过,我儿非故郎之子……”
若生愣住,非男人的孩子如何遗传?
妇人顿了顿:“我儿是故郎之子所生。”
若生差点没稳住身形:“?!”母子生子?!净光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心中已有了思量。
父死子承,是匈奴人传统习俗。匈奴早在几百年前经天灾人祸,已经逐步瓦解,部分匈奴人融入了西域各国中,因此敦煌中有人承袭此习俗也是寻常。
所谓父死子承,便是匈奴人为妻子定下的规则,丈夫死后,为了延续血脉,女人需嫁给男人的儿子。
而妇人身上带着特有的匈奴纹样挂饰,显见是与匈奴人结亲的汉人女子。
“妾身嫁予匈奴人,父死子承,故而惹怒了佛祖生下罪孽。”妇人掩面而泣。
若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心中大撼。
她还是从王昭君的故事听到过,昭君十六出塞,一生嫁了祖孙三代。
而她从未意料,她竟然也会遇到史书上同样记载的苦命人,这一刻,她整个人像是沉入了历史中的黄沙,久久无法自拔。
“上师、上师?”
若生愣愣然,待回过神后,发现那妇人已离去,而净光收拾了一方巾帕递给她。
“先擦拭血迹,再行上药。”
点点头,若生接过帕子擦了擦伤处,瞧他备好了药材,正细细研磨成粉,有些好奇:“法师是于阗人,何处学的中医诊脉之术?”
他给孩子诊脉的样子,看起来不止学了一年两年。不过,既然中医都会,怎么字却不认得?
净光看出了她神情中的疑惑,一边研粉,一边解释:“小僧生母是汉人,曾研习医术救济百姓,后来……她教授了一个弟子,小僧的医术便是由他所教。”
他神色暗暗:“他是于阗人,只教小僧医术,却不许小僧学习汉文。”
“这倒是个奇怪的人。”若生笑笑,没有看到净光异常的神色。
“不过,法师居然不称呼他为上师,我这个教你的半吊子,都被法师尊称,他教习你医术,法师称他为“他”,可见也是有难言之隐啊。”
若生露出八卦神色,谁料得手上却突然多了一小罐药粉。
“药研磨好了,上师自行上药可否?”
“不……”若生想说不行,别转移话题。
“若是不行,小僧去寻女施主来上药。”净光淡淡地道,多了一分清冷意味。
他收回笑脸的样子就像是雪山欲倾,风雨将至。
若生梗在脖子的话硬生生被他的冷脸吓了回去:“不、不用了,我可以的。”
—
西域诸国大都信佛,因此佛会也办的极为隆重。通常由辩经诵经、祈佛、授福构成,为显庄严,通常会由佛法高深的僧人主持诵经仪式。
与郡公应诺的七日之约,恰逢佛会,张雀恩便请净光作为诵经主讲。
一早,郡公府派人停了两座轿子在石窟前,一座是由金玉镶嵌,丝绸作帘的轿子,一座是普通的木轿。
显得易见,哪个是净光的,哪个是若生的。
不过若生对此区别对待毫无难过之情,相反她特别感激郡公大人居然还记得她这个小喽喽。
因为,此刻她正和净光在石窟中辩论,她究竟能不能去佛会。
“上师身体未愈,何不先修养,待伤好后再去城中。”净光如是说。
“我的伤都是小伤,又不是伤胳膊断腿,让我去城里看看又怎么样?难道让我看到你讲经的样子,你会害羞吗?”若生如是说。试图用刺激他的方法达到一击取胜的作用。
“嗷呜呜呜-”二虫绕着若生跑,赞同道。
“城中人大都非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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