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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诈局

小说:

飞鸿祚雪

作者:

酒染山青

分类:

现代言情

第82章诈局

【“你怎敢僭越至此!”】

季瑜瞳孔缩了一下。

他依旧盯着司珹的脸,二人离得这样近以至于他能深深望进司珹眸中去。真奇怪这人被抓了被捆缚住手脚,竟然并不害怕和惊惶,季瑜从那双眼里看见眸中冷而静的东西,像兽类的鳞。

自己似乎被嘲弄了。

季瑜歪歪脑袋,却丝毫不生气。

他蹲身下来,问。

“我该称呼你张九,还是司珹?”

“看二公子更喜欢哪个了”司珹懒洋洋地说“你兄长更喜欢后者。”

“你似乎并不害怕”季瑜说

“我怕什么,”司珹反问“二公子若是想杀我,怎么会等到我醒来?”

季瑜探到司珹颊边缓缓扯下了假面。

面前就露出一张艳色惊人的脸。司珹手脚都被捆缚,分明应当是狼狈的、仓惶的可他都没有他仰面瞧着季瑜简直像是睨视。

季瑜却在这种目光里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新奇——他还从没有被任何人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过。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司珹所言不虚。在派去追捕之人撞上司珹身边暗卫时季瑜就意识到。

要么“张九”自身身份特殊,要么“张九”其实压根儿不止是哥哥的姘头……但无论是何者“张九”身上谜团重重,季瑜被勾起了兴致。

若以生死相逼司珹也许能够为他带来更多有关兄长的信息……或者说把柄。

“司珹”季瑜慢吞吞蹲下来甩开指间捏着的假面“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兄长这般宠信?”

季瑜瞳色幽深他看着司珹就又回忆起方才婚宴席间季邈面上的错愕。兄长露出的破绽很短暂却被时刻在关注的季瑜捕捉到。

季瑜眼见着戚川附至季邈耳侧眼见季邈握紧酒杯不得脱身自己却施施然起来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告别了。

汤禾捉住了司珹。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比他假借季朗之名、以官位作诱饵鼓动袁守节带裴汶逃婚还要顺利。逃婚一事出了点小岔子彼时袁守节那蠢货在人群里踟躇不敢上前被他的人猛然推了一把终于撞到裴汶身边去。

几日前袁守节搓着手不安地问:“二殿下当真这么想?可逃婚一事到底有损天家颜面……”

“自然”季瑜说“殿下不喜女子亦同裴家女郎并无眼缘。此番成亲后殿下府上的几位又都得送去庄子里十天半月难得一见。殿下到底年轻气盛又整日被礼部这么盯着催心里总生烦。”

“逃婚的

确不好听可过错便就不在二皇子身上了。届时陛下发起火罚裴家

“袁翰林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袁守节举杯要同他碰盏季瑜却轻轻巧巧地绕过酒只敷衍地饮了一口茶。酒肆包厢的香线袅在茶水倒影中又被季瑜啜进了口。那细丝如今却好像被拉拽化作更加纤细又古怪的线拽得季瑜猛一回神。

司珹目光扫着他轻飘飘地说。

“二公子你是聪明人。怎么连这也看不明白?”

季瑜做出虚心求教的样子。

“我与你兄长相识已有十余年。最早是在采青阁那会儿我为倌你兄长人在衍都方才十一岁。身边缺人陪伴总觉得寂寥我不过敷衍他两句聊作慰藉。”司珹勾唇一笑“可他竟就这么惦上了。”

“去岁年末时兄长将你带回我王府养在自己身边。”季瑜歪歪头问“你给自己赎身后便来找他不也惦着他么。”

“你以为我是怎样赎的身?”司珹轻声说“采青阁中官妓子要除乐籍须得黄金百两。你兄长用他多年积蓄买下我我总得念着点旧情。”

“那你后来”季瑜凑近他低低地问“怎么就走了?”

“旧情啊翻来覆去不就那么点东西。我念着恩日日夜夜还完了便不再欠他什么。”司珹眨了眨眼“没了亏欠他却仍寸步不离地将我带在身边我还有事要做……总不能一直陪他情情爱爱。”

季瑜问:“你有什么事——”

他想了想:“你到衍都后做的是大理寺中常随。”

“二公子不是都猜到了么。”司珹瞧着他神情含着点微妙的讥诮。

“全家被抄后我流入采青阁中为妓”司珹咬字清晰地说“血债血偿二公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这些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做点什么。可惜衍都城内不少人识得我我便只能覆着假面出入大理寺中。”

“原来是想翻旧案。”季瑜歪了歪头“可你既然同兄长之间并无真情怎么又和他厮混到一起?”

司珹听了这话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竟然笑起来。季瑜看着他肩头耸动在这瞬间觉得司珹是同类。

司珹也是在……利用季邈吗?

司珹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因为你兄长缠着我啊”司珹看着他微微前倾一点“在阳寂时他便不舍得放我离开我走得干脆利落原是没打算回去的。可听

闻你兄长为了我,竟然还主动向肃远王解释。

季瑜托腮想了想,竟还真有这回事——年初司珹消失后,季明远以此取笑,兄长第一次同父亲当面呛了声。

啊,季瑜想,多滑稽。

季邈未曾寻司珹入府时,行事雷厉风行,也从未作出过为妓辩驳的蠢事。原来于兄长而言,情欲是这样的迷

药,足以腐蚀心智,颠乱行为。

季瑜垂着目,想起司珹离开后,季邈对他日益展现的生疏和戒备。

如果他选择杀掉司珹,究竟是会让兄长如父亲一般日渐昏聩,还是会倒逼兄长就此清醒,挣脱情爱束缚?

若司珹对季邈并无真心,只是迫不得已、借水行舟,司珹又是否能够成为他安插在兄长身侧的一颗暗桩?

毕竟天下熙熙,往来皆利。若如司珹所图为权为财为其他,只要不是为情爱,季瑜便同样能够给予。

司珹瞧着不蠢,应当懂得审时度势。

“我到衍都后,世子第一次同我碰面,就认出了我。司珹假惺惺地叹了口气,“那日我奉命来王府查案,那日小郡王也在。你兄长缠着我好些时日,我却不想同他死灰复燃。

“他,季瑜缓缓咬字道,“缠着你?

“是。司珹说,“我起先不胜其扰,推搡间情绪过激,还失手伤到过世子。

那个巴掌印。

红印自季瑜脑中浮起来,他想起了兄长被人打的那一巴掌。那会儿正是他伤后没两日,大理寺前脚方才来查过院。他沉默须臾,又拽着铁链牵起司珹小臂,命他伸长五指,细细看了一遍他的手。

竟真同记忆中掌印的大小形状,相差无几。

季瑜不可置信地再扯了扯,呼吸随之一乱。

世上竟真有如此荒谬可笑之事!为着个妓子,他同为天潢贵胄的兄长,竟能低声下气至此——他又想起两月来,司珹几度以张九身份出入王府中。

不揭下这假面,是兄长还惦记着自己残余的世子体面么?

情之一字,当真叫人神智尽失,叫人愚蠢如斯。

季瑜合掌而笑,眼稍爬上一点腥红色。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却还要恶意地恐吓道:“若是我今夜杀了你……

“那么二公子尽可以试试看,司珹生生笑出来,他瞧着季瑜的脸,循循善诱道,“杀了我,激怒他,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季瑜豁然起身,阴恻恻地说:“他再生气,难道会为着你这么个妓子,同亲弟弟彻底反目成仇?

“这我怎么知道呢,司珹冷笑一声,“毕竟他脾气不算好,绑我一事又是你先起的头。以血还血或许不至于,可你兄弟二人间平衡若破,陛下那头,该怎样解释才好?

季瑜倏忽睁大了眼。

司珹举了举腕散漫地问:“能松点了么?勒得我生疼。”

“你不怕死”季瑜问“还怕疼?”

“死是瞬间的事情”司珹撩眼看他恹恹地说“活着能感受到的一切却很漫长。无论疼痛腐烂失去还是所求无所得。二公子难道连这也不懂?”

季瑜沉默须臾松了他手间的束缚却并不解开脚镣。

“你和我是同类呀”季瑜说“彼此碰着多难得这世上蠢人太多了有趣的人这样少干嘛非得同他走一路?”

季瑜眸色深幽:“不如咱俩玩一玩看看兄长究竟何时寻到你。”

“若他在天亮前找到人我便放了你;若他没有我一直关着你他除了着急又能如何呢?”

***

喜宴将歇时季朗酒已喝过了不知多少巡。

他醉得颠三倒四视线已经有些花院中宾客的脸都被模糊掉只隐约看见喝吐的谷茂延被人搀着走许多宾客稀稀拉拉地拜别还有个身形高大的步履匆匆出了府。

季朗用力甩了甩脑袋实在再辨不清去者。他被人搀扶着回房去喜烛的焰色在缭绕新娘穿着大红袍坐在婚床边安静地等待。女史要去唤新娘却被季朗怒斥几句叫她赶紧滚。

女史不敢违命季朗赶人后带着浑身酒气敦到圆凳上喜房内就只剩下两个人。

“你”他摆手招招新娘“你过过来。”

裴汶便起身往季朗身边去。离得将近时季朗说:“你倒是倒、倒酒啊……”

裴汶默不作声倒酒入了杯中季朗便一把拽下她不满道:“你怎的这般慢?合卺酒毕还有那劳什子的结发和撒、撒帐磨磨蹭蹭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你裴家今日炸的那几箱嫁妆本王还未追究你反倒……”

他话至此倏忽吸了吸鼻子问:“你身上什么味儿?”

不待裴汶回来季朗便凑前嗤声一笑:“涂脂抹粉也就罢了你为着新婚夜倒也算是煞费苦心啊。也罢今夜总得有个交代不若就——啊!”

季朗仓惶间后跌坐在地颤声道:“血……你身上怎么会有血!”

血渗透里衣又自喜袍间沁出来粘黏上季朗的手季朗看着掌心血颤声道:“你、你这个……”

“殿下不愿与我共饮合卺酒吗?”裴汶站起来蹲身靠近季朗轻声问。

“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殿下逃什么呢?”

***

丑时三刻院内露气深重季邈坐在桌案前。屋内没点灯卫蛰和戚川共十余人跪在地上无人敢抬首直视季邈的眼。

蛰磕着头,勉强道:“主子!属下无能,未能护公子周全。来袭者共有小二十人,他们训练有素、动作很快,我和各位哥哥拼命去追,却还是……

卫蛰猛地一锤地,涩声说:“却还是没能追上,亦不知究竟何方势力拐走了公子,还请公子主子责罚!

季邈没答话,半晌方才低声道:“那是季瑜养着的私兵。

季邈今日被困在季朗婚宴上无从脱身,临收到戚川消息心神大乱、又瞧见季瑜离去后空荡荡的席位时,季邈已经想**。

季瑜怎么敢!

婚宴上酒灼烫着他五脏,季邈在焦灼里,思绪乱得像飞灰,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司珹还在对方手里,他不能轻举妄动。

季邈咬着自己的舌,将血混着酒一块儿往下压咽,他在每一次推杯换盏的瞬间都想要**——司珹在梦中所谓的“失去,他此刻方才真真切切感受到。

季邈肝火上窜,恨不能立刻将季瑜**万段。可冲动鲁莽解决不了任何事,如今他不仅要忌惮司珹在对方手中,还得忌惮深宫里时时观测的眼,因为他早已不是孑然一身。

他身侧有司珹,身后还有温家满门。司珹梦里的遗憾还未完满,他同司珹站在一起,要经得住风浪,抗得住严霜。

季邈强迫自己咬舌,想司珹的处境会如何。

司珹会有性命之忧吗?

司珹对外所示,从来都只是他的姘头,既无身份也无权势。季邈猜这正是季瑜敢直接捉人的根源——那么他所展现的态度与手腕,便决定了司珹的生死。

自己应当如何做?

司珹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对季瑜说些什么,以拖延时间、减轻顾虑,乃至于混淆视听、干扰判断。季邈叩着桌,松开的指缝里有血。

他闭着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象关于司珹、关于自己、关于司珹曾告知过他的一切——季瑜在梦中做了刽子手,季瑜喜怒无常,季瑜秉性有缺,季瑜偷偷找来李含山,季瑜最近常倒掉……

季邈豁然起身,问:“前几日寄给阳寂的家书,可有回音了?

***

晨曦破晓时,司珹睁开眼。外头朝阳斜升,室内墙隙微微透了光,司珹微垂的脖颈弧度间隐约落着芒,季瑜推门而入时,司珹没有抬首。

“兄长没能找到你,季瑜舔舔唇,说,“真可惜。

“二公子将我从城外地牢,转移至你别院暗室里。司珹眉间淡漠,“若胸有成竹,你又何必如此?“

“世子无证据,本就不能大张旗鼓来查院。天然占着便宜,所谓游戏也不过是你一厢情愿。

季瑜冷眼勾了唇,说:“可无

论如何都是我赢下这一……”

他音未落汤禾猝然推门而入拜首道:“主子。”

他迎着季瑜的不耐俯到对方耳边去季瑜脸色迅速变了。司珹打量着他面上一瞬而过的茫怔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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