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黄雀
【“我与将军从来都亲密无间。”】
此刻落日正浑圆,衍都城内赤霞满铺外头遥遥传来鹰唳。
衍都没有这样威风的猛禽司珹知道那只能是放风翱翔的乌鸾。这意味着......季邈就在不远处。
哪怕他孤身一人对峙哪怕宋家在衍都已经眼线密布,司珹也决计不可能遭受到任何不利——或者说,意外。
宋朝晖也很快明晓到这一点。随即,他听见司珹开口。
“那夜宋二公子翻进来时,滚了一身海棠残花。”司珹拨开轿帘,露出大理寺檐上探出的花枝。
赤色远空间,果然有黑点若隐若现。
“若我记得不错温府别院中也遍开垂丝海棠。”宋朝晖说“舍弟莽撞当夜翻墙入院定然破坏了庭中景致,在下愿以千金偿。”
“几枝花而已远到不了这种程度。”司珹随意眺望花枝,压根儿没有和宋朝晖对视。
他看了片刻道:“温宅中的垂丝海棠均是粉白,并无任何一株异色。”
“那夜送别两位后在下途径中庭发现二公子拍落的花中竟然夹杂一瓣淡紫色。”司珹说“宋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向来喜欢登高远望几度往返阁楼上,瞧见宋府紫海棠开得正繁茂呢。”
“许是朝雨行走景丰巷不幸蹭着别家了吧。”宋朝晖也望向轿连外,“他这人向来冒冒失失。”
“今日无宴也无酒硬要装傻充愣就没意思了。”司珹微微一笑放了帘轿内就重新归于幽谧。
天色渐趋暗沉。轿夫甩了鞭车轮终于缓缓转动起来。
“那天夜里宋公子翻进来的地方是中庭。他既推不开宋府门怎的还需特意绕这样一大圈?就近爬墙不就好了。”司珹说“他方才入院便连珠炮似的讲了一堆话将此举前因后果都讲得清清楚楚生怕旁人不明白。”
“可是谁问了?”
“朝雨向来喜欢自言自语。”宋朝晖道“他话密对着谁都能说上半晌不然也不会给坐骑起那样长的名。”
“二公子喜好我管不着他就算八抬大轿把驴娶进门也没关系。”司珹微微一笑“弟弟闯了亲哥哥的庭院有什么关系?就算拆了哥哥的院子也有人兜底我看两位之间兄友弟恭瞧着也不像有嫌隙。”
司珹转过头同宋朝晖对视上。
“此地无银三百两装模作样的才更要讲理骗得过自己
“既然司公子都把话说到这种份上。”宋朝晖平静地说“
我在翰林院中蹉跎许久今日在下处境司公子也看得很清楚排挤冷落绝非虚言。”
“家父曾以为钱财打得通官路可他没能成;在下以为科举进得入仕途可惜也不成。如今世道便是这样科举新政之下世家对话世家寒门报团寒门折玉说我该投哪边?哪边又能真正接纳我?”
他拜了一礼道:“朝雨是个好弟弟他一心替我谋出路想着曾同世子与公子有过几面之缘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但那夜我所言均是出自真心既已拜了老师自此我便与温家共荣辱。”
“可是下放地方从三品大员你也并不愿意。”司珹纯然地问“一定要进大理寺是为了什么呢?”
“大理寺寺丞一职不是我提的。”宋朝晖坦然道“乃是老师先言官职有缺。”
“原是误打误撞得偿所愿。”司珹哦了一声“怪不得此后宋二公子就睡得安稳再不出声了呢。”
“我只是有几分好奇有什么案子值得汝阳兄如此挂牵?”
宋朝晖抬眸吐字清晰地说:“桩桩件件均如是。能递到大理寺的每一案背后都是血泪自然也都值得挂牵。在下读了二十年圣人书公理之心使然。”
他顿一顿问:“倒是司公子怎的身份莫测几多变幻?”
“宋公子主动求得同舟可我还没开始刨根却反先被盘问上了。”司珹食指在二人座间小搁板叩了叩温声细语地说“手眼通达提前调查费了不少工夫吧?”
“真是叫我害怕。”
宋朝晖没应声将指间的衣料捏出了细褶。
司珹余光譬见了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既然宋公子再三挑选最终才择定温家又密切关注至此连我这个私下入府的都没放过想来定然不想同温家闹僵。不过秘密太多实在叫人难放心呐。”
他叹了口气:“不若这样好不好?你我各退一步都再坦诚一点。”
“朝雨去温家翻墙一事
“这我知道。”司珹说“你观察温家这样久以为我们真的毫无所觉?还是讲点新鲜的吧。”
“那么折玉想知道什么?”宋朝晖问“咱们不过相识几日人心隔肚皮何必这样相互揣摩、不得要领。”
“宋朝雨去阳寂究竟为了什么?”司珹摩挲着指腹垂眸间回忆起什么“他见过那死掉的赵解元那夜又主动提起瑾州......宋家同瑾州李氏有仇么?”
“称不上交好。”宋朝晖说“瑾州位于江州下游船货过往总多杂税。李含山又任巡南府总督那多缴的税钱不是给朝廷
,李家十来年里揩了我家不少油水,行事开支却颇为节俭。
原来如此!
司珹立刻想明白了。
原来前世他父亲自立后,朝廷立刻斩断了军费拨用与粮草调度,季明远却仍能在攻陷苍、白、宿三州前,独自养活十几万兵,瑾州李氏除却供粮外,必然同温氏一起承担了钱财大头。却竟然瞒得这样好,从来没叫他发现过蛛丝马迹。
银子只有秘密藏在粮车里,才能瞒过他的眼。
宋朝晖的声音叫他回神。
“至于朝雨,他的确笃信道学,很多时候都想法跳脱,我也无法尽数揣测。他离家是半夜带着江浸月翻墙跑的,爹发现时,他俩早出花朝城了。
话至此,宋朝晖顿了顿:“我想问的很简单,司公子身份多样,可究竟哪一个才是真?
司珹瞧着他:“令弟是如何说的?
“他说司公子是......宋朝晖迟疑片刻,才继续道,“是将军院中养着的人。
“他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不肯信呢?司珹温驯地说,“汝阳兄这般聪明,合该一点就通——那晚我同他桌下十指相扣,你也看到了吧。
司珹露出笑,他眼里敛着的狡黠就都漾起来,轿帘缝隙间漏进的小风吹皱了这汪春池。
宋朝晖又隐隐听见了鹰巡声,他怀疑是错觉。但司珹的话很清晰,就响在咫尺方寸里。
“正如汝阳兄所见。
“我与将军,从来都亲密无间。
***
五日后暖阁内点着香烛,长治帝自内间密室缓步而出,临到书房中响了磬声,荣慧方才挑帘跨槛进去,恭恭敬敬地捧着食盘。
“皇上,您近来寝食难安,奴婢瞧在眼里,心如刀剜啊。荣慧凄然道,“主子爷吃不下东西,好歹喝了这盅参汤。今晨御膳房刚做好的,您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季明望形销骨立,颓然坐在桌案前,好歹没有推开那盅汤,却也没有拿勺。
“心如刀剜,季明望喃喃道,“太监没有孩子。荣慧,丧子之痛蚀骨吸髓,你也能懂这种痛么?
荣慧立马跪下去,哽咽道:“万岁爷便是奴才的天!一举一动皆牵挂,主子,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你说事情怎么这样巧?季明望拨着汤匙,沉钝地抿了一口汤,“年前楼阁老刚劝住,后脚长赫城就出了大案,朕的儿子因此不得不去,岂料此去一别竟是天人两隔!那硝石**得有多疼?他竟走得、走得这般......
长治帝手抖得握不住勺,溅起的参汤打湿了他的脸。
倏忽间,他猛地扬声:“荣慧,你说!
哐当一声脆响,琉璃汤盏已然四分五裂
长治帝猛地撑身而起阴郁地说:“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杀了朕的儿子?”
“陛下!”荣慧骇然失色跪倒俯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陛下圣明如斯乃为天下君父太子亦是贤名在外谁敢有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必遭万万人唾骂、永生不得超生啊陛下!”
长治帝垂袖闭目良久之后他才开口。
“几日前大理寺楼思危去了蓬州取证勘调如今还未有奏疏回京么?”
“昨夜刚到了司礼监奴婢想着您近来神伤原打算午后再递。”荣慧立刻往外跑“奴婢现在便去拿!”
不过半柱香的世间奏疏便被呈来摊开在长治帝书桌。荣慧屏息凝神侍奉在侧忽见长治帝指着了一行字。
“这杀害赵解元的崔三是个莽夫
荣慧随之看过去配合道:“是楼寺卿这奏疏写得详尽说是崔家在长赫也算底蕴深厚也素来爱同世家结交曾先后同白、张、李、郑几家交好。”
“李家?”长治帝眉头忽的一蹙问“这是哪个李家?”
“瑾州李氏呀。”荣慧及时回话“主子爷这李氏家主就是月前负罪请辞的巡南府总督李含山。”
“李含山”长治帝低声重复道“李含山......他可是有个小女儿远嫁到苍州阳寂做了我那弟弟的续弦?”
荣慧说:“正是。”
“原是如此。”长治帝忽然道“朕怎么就忘了这茬?”
“朕的那位好弟弟如今膝下可是足足有两子啊。”
***
隔天便落了雨衍都城内阴沉朦胧阁楼沉寂在暗色里海棠花的瓣与蕊也垂下来了。
城内潇潇风雨声大理寺院内却热火朝天一众仆役官员忙得脚不沾地宋朝晖坐在桌案前对着昨夜庞少卿亲自递到他署房内的密诏发愁。
“陛下要大理寺探查肃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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