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云养父要带着云去翠花胡同看云之祖父,云之继母一边准备给老爷子带点礼品,一边对云之养父说道:
“你们愿意去看老爷子,你们爷俩自己去。人家老爷子半拉眼看不上我,我可不去讨那个厌。”
云之祖父不待见云之养母,还真是一两句话说不明白。
多年之后,云方知道自己过继一事。
且说,云之养父母不育,没有孩子,这个世界上本不该有云。
可巧的是,云之养父母和云之三叔三婶,亦即云之亲生父母,好得跟一家人一般。云之亲生父母便将云之哥哥、姐姐分别尝试给云之养父母过继。结果,竟纷纷跑回家去,一个也没留住。云之养父母便和云之亲生父母央求,让他们再生一个,说是无论男女都过继。如是,云之三婶,亦即云之亲生母亲再度怀孕,竟诞下一个胖小子,于是,云才来到了这个世上。
云来到世上之后,本该生活在顺城街云家祖宅,果如此,云之命运将是另一番样貌。
可是,云之二伯父家孩子多,房子不够用,云之三叔三婶在省城工作,有房子。云之养父母又不想让外人知道云之身世。如是,云家之祖宅便全都给了云之二伯父。云之养父母便带着云在肖家那座高墙大院租了一间房子,云一周岁便搬进了肖家那座大杂院。
那日,云和养父来到翠花胡同祖宅之后,便见云之王奶嘴角一撇,操着河北乐亭口音,对云之爷爷说道:
“怎俩?我说老云头,恁云家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下辈子人娶媳妇,老一辈子人总跟着捣什么乱?掫(就)说咱俩这件事,要不是恁爹在那横扒拉竖挡,如今晚,咱俩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云之祖父便对云之王奶奶说道: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那些干什么?”
云之王奶“哼”了一声说道:
“怎俩?说一句还不中俩?单单是为了这个,我就记恨恁爹一辈子。我掫(就)不明白了,到了恁这辈子,怎么还那么个德行?”
云之祖父便说:
“我毕竟是个当爹的,眼看着老大要绝户,我总不能让他做后悔的事。”
云之王奶便说:
“我掫(就)说,恁爹那么对待我,恁心里也别愣了一辈子。如今晚,恁这么对待人家老大媳妇,恁家老大心头里别愣不别愣?老话说的好,谁知道那块云彩能下雨?指不定你老了的时候,还得人家老大家两口子给恁养老送终。恁不能那么对待人家老大媳妇,别到了那一天,弄得自己讪巴搭的没脸见人。”
云家祖上是关里家山东掖县挑货郎担子出身,好几辈子人都靠卖针头线脑、日用杂货为业。
到了云之祖爷爷这辈,山东地界不是黄河泛滥便是连年大旱。大旱之年,蝗虫若吃透了水之云彩,黑压压满天飞。掠过一片麦田,地里便只剩下麦茬子。一头老黄牛,一眨眼的功夫,便剩下了一堆白花花之骨头架子。
云之祖爷见关里家实在没活路,便拉家带口,挑着货郎担子,一头挑着孩子,一头装着日用杂货,扶着老的,担着小的,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卖杂货闯关东。过了山海关,过了奉天城,一路向北,走到了横道河子。
彼时,横道河子没几个人。抬头看,是一眼望不到边之老林子,低头瞧,是攥一把沙沙楞楞、油汪汪之黑土地。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动弹一下就能养活一家子人,便在横道河子落下了脚,当年便盖起了五间大草房,开了几十亩荒地,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之日子。
说来也快,一晃十几年过去,关里家人勤快,云家靠挑担子卖货做小买卖,已然成了横道河子一带之富户。
云之爷爷十八岁那年便接过管家钥匙,成了云家少掌柜。云之祖爷爷见云家缺劳力,说女大三抱金砖,便给这少掌柜娶了个年长三岁之大媳妇。
那媳妇大脸盘,水桶腰,膀大腰圆。捂上缅裆裤,大布衫,往地上一矗,跟个大枣核没两样。
这大媳妇长相不济,就是壮实,手一份,嘴一份,甚是能干。云之祖奶奶见了,打心眼里稀罕,对云之祖爷爷说:
“我说孩子他爹,咱这个媳妇是娶着了。不怪人说身大力不亏,你看这闺女,干活就是顶楞。那大粗腿、大屁股蛋子,管保能生儿子。”
云家少掌柜见自己媳妇把公公婆婆、小叔子、大伯哥、大姑子、小姑子伺候得服服帖帖,除了浑身上下没几块爱人肉,也说不出什么毛病,因之,虽则不稀罕,却也不温不火,和那媳妇凑凑活活过日子。
那云家少掌柜个头不高,大眼睛,双眼皮,甚是白净。话不多,一眨巴眼睛便是一个道道。
当家之前,云之祖父见关东山四大怪,窗户纸糊在外,狗皮帽子翻着戴,生个小孩吊起来,大姑娘叼个旱烟袋,尤其是关东人爱抽旱烟,从十几岁孩子到齁喽气喘之老人,男男女女,腰里多半别个旱烟袋,便动起了心思。暗自思量,靠卖针头线脑过日子,也就能糊弄个嘴。这黑土地种什么长什么,干嘛非得种粮食?
此后,云之祖父便连年扩充黄烟地,没几年,横道河之蛤M头黄烟便闯出了名声。那蛤M头烟油亮油亮,黄里透红,捏上一捏,按到烟袋锅子里,拿灯捻子一点,既柔和亦有劲,喷出一口,满屋飘香,成了远近闻名之紧俏货。
说来也是缘分,任谁亦未想到,云家之蛤M头黄烟竟然惊动了远隔几百里之外,奉天城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十几岁便开始做小买卖,到了二十郎当岁,自己顶门立户开了个干货店,专卖花生瓜子、糖炒栗子、漂河黄烟、高丽烤烟。
这一日,店里来了个老主顾,进到店里,掏出烟口袋,捏出一小捏蛤M头黄烟,给那奉天之年轻人装上了一袋,说道:
“掌柜的,您尝尝,这个烟怎么样?”
这年轻人接过旱烟袋叼在嘴上,抽了一口,眯缝着眼睛,从鼻孔里喷出了两股烟气,觉着甚是过瘾,便问道:
“这是哪弄来的黄烟?这么肉头(东北方言,意为柔和),还这么有劲。”
那老主顾说:
“是我家亲戚从横道河子给我带来的蛤M头。”
那年轻人一听,说道:
“那我得去一趟,这个货值得一上。”
那老主顾说:
“您要是能卖这个烟,我保准您在奉天城里拔头份。”
这话说过不久,那年轻人便去了一趟横道河子。
彼时,横道河子已然住进了几百户人家,成了热热闹闹之小镇子。
那年轻人进了镇口,看见镇子里之老乡,便双手抱拳,客气问道:
“借个光,我想打听一下,谁家种蛤M头黄烟?”
那老乡打量了一眼这外地来的年轻人,见他着绸衫,戴礼帽,鼻梁上夹了一副水晶茶镜,一看便是买卖人,便指着镇东头一座青堂瓦舍四合院,说道:
“整个横道河子,种这个烟的只有老云家。”
那年轻人顺着老乡手指之方向,来到云家大门口。边敲大门,边大声问道:
“掌柜的在不在?”
便听得一阵狗叫,大门“吱嘎”一声,从门缝里走出一个十八九岁之年轻人。
这年轻人身着大布衫,头戴瓜皮帽,足踏捏脸千层底礼服呢黑布鞋,见来客一身买卖人打扮,笑呵呵问道:
“您找掌柜的有什么事?”
那奉天来之年轻人见眼前这个年轻人虽身居乡野,却举止不俗,抱拳施礼问道:
“您可是少掌柜?”
云家少掌柜亦抱拳回礼,说道:
“正是。”
那奉天来之年轻人见这少掌柜如是年少,满目惊诧,说道:
“没想到,少掌柜如此年轻。”
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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