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的什么管!神他娘的磕到手指头!还洗几遍业海水能管用?我看最该洗的是秦升那小贼脑子,长脑袋光为增高不成?”
明堂有高台,台前有个缸,缸中水随着声调的上下起伏而起伏
夏彦脑袋嗡嗡的,张眼便见长案后坐着一位身材巨大的暴躁老头,胆小胸大的狱卒老哥正上前递送文件,满脸写着‘公事公办’
照旧,自己还泡在早先那口缸中,缸依旧被安置在威严公堂正中,不过这次高台脸门上的‘一’字换成了‘二’,台后判官王爷长得高头大马,须发飘白却尽数朝天,头上纱帽不知矗去哪里,每骂几句便要将右手的笏往桌上拍,气势滔天
夏彦听了一会老头骂娘,一会须发倒长,一会又掌掴文册,最后还来了一句,“真是钱难吃,屎难挣”
狱卒老哥淡淡:“王爷说反了”
内殿里头也有不少身影来来回回,每位狱卒手中皆牵着个白团子,细看之下男女老少,人面兽面俱有之——皆是狱卒与亡者的组合
众卒该排队的排队,该候审的候审,对台上不断炸火星子的王爷更是习以为常,一个个的该干嘛干嘛头也不抬
整个内堂里,只有牵夏彦的狱卒大哥最是突兀,直面怒火第一线,手里还牵着个缸,缸中的她非但没缩成团子,还白里透着点红,在堂众狱卒见之皆是绕道走
狱卒老哥没发现身后夏彦又醒了,此刻正堆着笑面展示其优越的向上管理技巧,口条一点不带怂,“荆江王爷你瞧,我领的这位也没犯什么杀业,你看是不是先签了条我们再唠唠”
荆江王显然尚未抒尽胸意,“一殿接引都吃的什么干饭,他小秦坐上预备了阎王就这了不起?真是什么玩意敢都往人殿里塞啊”
狱卒大哥又换了个方向将文件往判官悬笔下塞,“王爷消消气,这不是入了门道就不好走回头路嘛。荆江王爷您有您的顾虑,秦升王爷他有他的不得已,都是秉公办差嫉恶如□□同维护朗朗乾坤,凡事好商量,好商量”
荆江王闻言哼唧一声,翘起笔头顺势翻看文书,一目十行地飞速读着也没耽搁嘴上功夫,
“来,我们平心而论,你就摸着良心说说,人魂都没剥下就往我这硬塞,这不是不能上硬上嘛!应不应该,合不合理,这图不图上进了?过来谁谁都是特例,你们一殿的办事规章准备何时优化一二!”
狱卒大哥跨上前一步审阅进度,“平日里不也偶尔会出现不愿回去抱尸的魂灵嘛,天魂上有否沾着人魂就章程方面看来处理起来其实并无特殊,硬要论道来说今日这也属于同类情况不是?”
“哼”,荆江王手下稍顿,狱卒大哥直接上手指出纸面几处留白,示意签字落款
“是是,秦升王爷他都知晓,只不过今日这位夏姑娘情况确是特殊,需尽快去找阎王爷拿个主意,王爷也读完俱生记录档了,这位夏姑娘常含善心确实也值得费些心思呐”
荆江王眉峰一动,面色稍缓,刷刷飞过几笔就签完了档,“这次算了,走吧走吧别碍眼了”
狱卒老哥应了声,几步走回近前一手就将水缸扛起在肩头。夏彦几乎觉察不到重力对自身的牵引,只有周遭的水又上又下地快速拍打着,她仍选择颌眼装死,静候时机
毕竟判官殿里热闹过头,不方便跑路
“等等”,还没走出几丈远,只听背后又传来荆江王声音,随即一颗浅红色的丹丸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狱卒老哥手中,“哼,拿去用,秦升王这小子好不讲究哪有让属下驮着缸到处跑的道理”
那枚丹丸显然是好东西,满殿的狱卒或多或少都递来一丝羡慕眼光,夏彦被盯得头皮发麻
狱卒老哥也是爽快人,也不多看手上那宝贝丹丸一眼,蹭得撂下水缸将夏彦整个提溜起来,口中默念‘这都是为你好,千万,千万别咬我’,伸手上来一使劲就将鹌鹑蛋大小的丸塞进夏彦鼻孔中
夏彦:“…”,不生气,不着急,只是牙有点痒不必急着咬人
人脱去□□后其实不必再行呼吸之举,只是异物感过于强烈,夏彦尚未摆脱本能反应使劲呼着气,就这么几口气一吹宝贝药丸霎时便化开
温润带湿气的暖自奇窍入,迅速走遍夏彦整个魂,百骸阴冷气逃似得离体,七窍八脉皆有火灸火撩之感,恍若久寒乍暖
夏彦抬了下眼皮,视线透过腹部但见自己身上血色翻腾,红色动如气雾全往背后正中处聚集——恐怕过不多久她就能长上条虾线
俗话说得好,行为越低调,行事越周全,自己特征如此明显…多有不便呐。况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先打实群众基础,等摸清情况了再作料想
想来与人交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真诚
“狱卒大哥怎么称呼?”夏彦趴在缸边像条半透明的人鱼,她试图咧开嘴笑上一笑,好展示她如水般亲和温良的本质,哪知话音未落眼前壮实的狱卒怪叫一声肌肉一紧,立地跳开三尺,嘴唇比上回见面哆嗦得还狠,满脸写着‘求你别吃我’
“老刘我!”狱卒大哥壮胆似地拍拍腰间的葫芦,“我,我这可随身带着化形水的!”
“啊,那小酸水叫化形啊”,笑久了脸僵,夏彦呲了下痒痒牙,“问题不大”
老刘吱哇乱颤直打激灵,岔气都比进气多,十分有眼力见地怂道,“姑娘若有诉求不妨直说”
夏彦一下悟了,原来龇牙也有道道的,她舔过口中有些勾舌头的犬齿,双手抱胸幽幽问:“那你解释一下,方才你跟那判官说道的人魂天魂,还有抱尸是怎么个意思”
“什么!你那…那时候就睁眼了?!”
面对扯皮最好的办法是加强威胁,夏彦磨牙霍霍向狱卒,“哎你瞧,这牙它长都长了,不用上一会两回怪可惜的,你说是不?”
刘狱卒将歪表情一收,整张脸写满本分,“天魂自天地纯净之气孕育而出是能够独立思考拥有意志的个体,也可以说是天人融合之璀璨成果,是灵府构建人口稳定之奠基。而地魂,则是在人间时受乾坤大地阴阳二气供养…”
神神叨叨的,夏彦听得直皱眉头,“等等,说人话”
狱卒老哥目露惊恐
夏彦试探,“那,说鬼话也行啊?”
老刘明显神经一松,“哦,天魂主意识,地魂为阳气,人魂载执念。人魂就是那一生一世留的一念想,寻常都是不舍六亲送回人间的,姑娘您这情况…完全算是自己缠上了自己,这又是何必呢…”
执念?什么执念?夏彦摸着下巴颠来倒去地回忆,倒不觉得自己记忆里有什么难得见一面的人影,反而越是深挖越是有股上进心油然而生
她生来便爱摘那最甜的果,走最畅快的路,学琴要拟伯牙子期,读书当要舌战群雄,上手管家中的药材铺那也得管成方圆百里最厉害的,总之她夏彦做事无论艰难全都奔着个‘最’字头去
自家的药材铺子?夏彦心里估摸着,大概事业为竟才自己非得往回处跑的原因…
“啧”,事未了解,心里落了跟刺一样,果然不爽。
夏彦眯眼低头余光却瞧见不知何时起刘狱卒已葫芦在手,葫芦大敞其口,黑洞洞的,已架好了姿势瞄准自己
老刘动作一僵,尴尬说:“姑娘执念深重,断难自行解除…这这这小酸水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哈...我只是想帮你啊”
话没讲完视线先交汇一处,刘狱卒立刻马上脑补上尖牙摩擦的啸叫声,手头打抖,葫芦跌下,保命用水撒了一地。
夏彦无语:“大哥…我这还没开口啊,倒也不至于吓成如此吧,”
老刘不管不顾又怪叫了声,这回引得二殿内侍前来制止:“荆江王说了殿内禁止喧哗,你们太闹了要唠嗑上外头去”
最吵闹的那个,往往耳神经也最敏感
判官内殿厚重的大门嘎吱地嘶鸣,在二鬼背后缓缓合上
“大哥有事就说事,我不随便咬人的”
老刘显然没当真,一声没吱用颤抖代替了回答
他又低头候了好半响,直到气氛没那么尴尬,直到确定夏彦身上斑斓的红全紧成了背上虾线,连待十指上的血色也被收走,整个魂清透晶亮一如寻常,才狠狠松了气
“好东西的缺点果然只是贵而已”,老刘检查一番,将原本拴着缸的绳套在了夏彦手上,领了人出水来,又往缸上罩了布贴上张条。
条上写着‘水官乞缴,业海一号库收入’后还跟着一串看不懂的鬼画符编号
夏彦十分配合,揣着好奇低头跟着就走,十分小心不让这尊敏感的情报源再受惊吓,顺便也适应一下新环境
人是陆地动物,双脚着底这种看似简单的动作,最是包含着朴素的安全感,不论形态
踩上石面的快乐不亚于第一次踩水塘,何况地面方砖沁凉却不冻脚,夏彦虽是个透明物体却着装整齐,她的双脚足却能够透过鞋袜,却能直接感受到石地面略带粗糙的触感
“这是怎么回事”,夏彦好奇心大盛
“衣着鞋袜,甚至模样美丑都是相,所相皆虚妄,此话可不作假”
夏彦抬头瞧了一眼,刘狱卒大约是不喜沉默的类型,一头主动尬聊,一边半开步朝外时刻准备撤退路线,怕是怕,怂是怂,但还是想聊
魂体很轻,几乎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抬腿时毫不费力,走着走着,踩地板踩得用力了些都能马上飞起来。
老刘牵着个一蹦一跳的人试图往前走,不时回头小声劝阻:“别蹦了别蹦了容易撞车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条道上就有许多差人手捧文书器具面前上蹦下跳的,打半空路过还要跟老刘打招呼,场面一度十分魔幻
天空灰暗,低地压在头顶,两侧楼房皆无楼梯,门面能直接开在三层高
灵府是个神奇的地方,这一路上还不知有多长,夏彦眼瘾过完便主动挑了个较温和的话题,“所以阎王老爷不止一位啊”
刘大哥嘶吧着嘴,“这是个好问题”
原来,以阎王为首的判官共十位,除了首尾两殿分任接引与轮回之职,其余的八殿分别位于业海八州上各判人罪,寻常人来走完前五殿便算罪结,只有穷凶极恶之徒才会再走后那四殿。方才夏彦见过的‘内殿公堂’都属于前殿,后殿则是各自所属之大小地狱
判定罪业后,会即刻安排亡者入刑,直至刑满再去入下殿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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