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箱中其实没有多少东西,无非就是一些日常的必需品,笔啊、水杯啊、毛毯啊。
向似锦将她在Luminé的全部身家都带了出来,但最重要的东西,没带走——她的梦想。
那大概是在她和边从瑾同时通过实习考核,正式成为Cassandra手下一员的秋天。
Cassandra挑了一个周末,带着两人去了一场国内有名的摄影师作品展。
在参展时,她和边从瑾两人,像母鸡带着的小鸡一样,堵在了摄影师的生平介绍上——
上面写着,他在28岁成为了国内某知名杂志最年轻的首席摄影师。
向似锦看着,扭头问边从瑾,“Luminé最年轻的首席摄影师是谁?”
“不知道。”边从瑾摇头。
向似锦眉头一皱,小声嘀咕,“……不是Cass吗?”
“不是我。”Cassandra说:“我不是摄影师出身。Luminé历届首席摄影师里,最年轻担任这个职位的应该是Viven,成为首席那一年,她30岁。”
“1、2、3……”向似锦开始碎碎念。
边从瑾见状,抬手碰了碰她,“你在嘀咕什么呢?”
“我在算,我距离三十岁还有多少年。”
边从瑾白了她一眼,“这东西要算吗?你现在快20岁,还有十年。”
“啧。”向似锦啧了一声,“你不懂,一年一年点,更有仪式感。”
“有什么仪式感?”边从瑾追问。
“我想好了!”向似锦兴奋地嚎了一嗓子。
嚎完下一秒,她猛然意识到她还在展内。
于是顶着其他观展者的白眼与怒目连连鞠躬道歉后,才猫着腰,一脸心虚地闭上了嘴。
边从瑾笑话她,“啧啧啧,这就是你的仪式感吗?”
“你乱说!”她压着嗓子,说:“我要成为Luminé最年轻的首席摄影师!这是我新的目标!”
“咦……”边从瑾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我也要!”
“你要啥啊要,你的梦想不是要当Cass的左膀右臂吗?”
“这梦想实现了啊。”她答。
“我觉得没有吧。”Cassandra一反常态,促狭一笑,“我的左膀不是Aviva吗?右臂在哪儿呢?”
“这儿呢!”边从瑾被向似锦感染了不少,一听,学着她就蹦了一下。
见状,Cassandra眼尾的笑意更浓了,“还得接着努力啊,从瑾。”
“是吧?”向似锦得意地摇头晃脑,有样学样,“你还得接着努力啊~~从瑾~~”
“我不管!”边从瑾一听就急了,伸手就去抓她,“我的梦想今天就变了!”
她们小声嘀咕、她们嬉笑打闹。
回忆是美好的。
向似锦蹲坐在公寓的楼梯间,脚边放着的是被雨水打湿的纸箱。
她垂眸,苦笑了一声,“我不甘心。”
尾音荡起她掩藏的情绪。
再度开口时,嗓音中染上了与雨季一样的潮湿,向似锦说:“从瑾,我不甘心啊……”
北城春季的雨,并没有持续多久。
阵雨来势汹汹,就像那不可控制的网络环境,在向似锦与林千礼的身上掀起了腥风血雨;
但阵雨去也匆匆,就像总会有新的花边新闻,将“耻辱柱”上的旧人丢下,挂上新人。
一周后,天晴了。
两人的生活开始归于相对的“平静”。
他们暂时接受了现状,选择回到学校继续学业。
在边从瑾的介绍下,林千礼认识了一个业内专打娱乐圈解约官司的律师。
为了凑够高昂的律师费,在没课的时候,他开始兼职了。
只要他会的,什么都干,舞蹈老师、声乐助教、乐器家教等等。
因为网上的谣言大多没有贴照片,所以不关心花边新闻的人,自然也就不认识林千礼。
当生活被课程、兼职、官司挤占的时候,那些痛好像才有所缓解。
转眼,暑假将至。
“你真的要回家吗?”向似锦蹲在行李箱前,看着在收拾的林千礼,问:“其实不回去也可以的,我妈能理解的。”
“上次过年你只在家里待了不到一个周。”他背对着她,“向阿姨应该很想你。”
说着,他学着她的模样,也蹲了下来,“虽然我是很想一直和你腻歪在一起,但我也不能太自私了,阿锦。”
“切,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官司还有进展吗?”
“假期应该不会有进展了,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拖着我。”林千礼平静地应道:“不过你朋友介绍的律师很给力,她帮我申请了一份临时的工作许可……”
“嗯?”向似锦问:“这个意思是……”
“对。”他点了点头,“这个意思就是我可以不用受原来的合同限制,继续工作。虽然,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可能也没什么人会联系我,但是总归得试试,所以……”
“你想去演戏。”向似锦接话道。
闻言,林千礼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沉默了许久,解释道:“大一刚开学,表演系的老师有一次来我们专业借学生。机缘巧合之下,那个老师觉得我演戏有点天赋,所以在她的申请和协调后,我拥有了去表演系蹭课的机会。本来我只是想去试试,看看自己会不会喜欢演戏……”
向似锦一边听着,一边盘腿坐在地上,说:“然后你就发现,比起唱歌、跳舞,其实你对演戏更感兴趣,对吗?”
“对。”他笑了,“阿锦,这种感觉很奇妙。一开始我只是好奇,所以试着去做,起步得很艰难,但当我克服了其中一个难点后,我就会有一种成就感。慢慢的,我越来越适应表演,这种成就感越来越多。再之后的表演训练里,我也会遇到坎坷,会产生消极情绪,觉得很累很痛苦。但当我忙完一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的不是——明天我不想继续了,而是,明天我要怎么做才能更完美。”
“就像高二那年的话剧表演一样。”
林千礼的眼睛亮了,“我戴上角色面具,尝试与面具合二为一,感受角色的人生、角色的悲喜、角色的灵魂……”
“千礼。”向似锦笑着看他,“这就是热爱。”
“我对摄影就是这种感情。”她的手撑在身后的地板上,耸着肩,“真好啊,要是袁老师知道,她的随口提议,能成为你找到热爱的启蒙,一定会很高兴。*”
“你呢?”他将目光投向她,眼神真挚,“你支持我吗?阿锦。”
“当然。”向似锦应道:“就像你支持我找到自己的热爱一样,我同样也支持你,也为你找到自己的方向而感到高兴。”
理想中的未来总是过分美好。
就像刚从Luminé离职的向似锦,总以为她还有退路。
她消沉了两星期后,试着撰写自己的简历,然后投到了各大与Luminé类似的杂志社,但这些简历,要么杳无音信,要么……是痛快拒绝。
直到她将在北城的中大型杂志社都试了一遍后,才恍然意识到,这条路从她离开Luminé后就被堵死了。
刚意识到这一点的向似锦完全无法理解。
她无法想象,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究竟有多闲,才会百般针对两个学生。
后来,她才发现,不是他们闲,而是因为他们有权。
想要争夺他们手中好处的其他人,就会为之送上祭品——她和林千礼就是。
向似锦看着林千礼再度开始收拾行李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她知道,他也一定知道。
但爱人、家人的存在,本就是互相支持帮助,而不是泼冷水的。
现实再残酷,天总会晴。
向似锦起身,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叠好的衣服,“那你暑假回家,是有什么打算吗?”
“有。”林千礼说:“我需要和我妈谈一谈。”
·
“你在说什么?!”
久违的宁城夏季。
燥热的温度,随着夜晚的降临,沾染上了蝉鸣和粘腻。
林家客厅内,是正襟危坐的一家人。
邓琼安瞪着双眼,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和我们说,你这个暑假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当群演。”林千礼说:“去婺城。”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她拔高了音量,“你知道你现在……”
“我没有在开玩笑。”没等邓琼安说完,林千礼就打断了她,“您应该也很清楚,我现在没有开玩笑。”
是的,他面色平静,眼神坚定。
谣言时间至今,也过去快三个月了。
母子俩除了那一通不欢而散的电话,再也没有其他的沟通。
而再次见面,原以为可以和他好好谈谈官司的邓琼安,却先一步被告知了新的“噩耗”——
“你想好了吗?”林舟问。
“嗯。”林千礼应道:“去婺城住的房子,我已经提前联系好了,机票的话,今天……”
“不行!”邓琼安粗喘着气,“我不同意!”
“妈,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他抬眸,镇定地与母亲对视,“我是来通知你们的。”
“通知?!”一听这话,邓琼安就炸了。
她气得站了起来,林舟拉都拉不住,“林千礼,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妈,你现在和我说话,竟然用上通知了?你才20岁,翅膀就硬了?!”
“我为什么用的是通知,您不知道吗?”林千礼说:“因为凡是我想要和您商量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成功。所以,我不会再听您的话,我要去走我自己的路。”
“走你自己的路?你的官司还没打完,烂摊子还没收拾完。”邓琼安抬手指着他,“你向阿姨之前和我说,我这些年逼你逼得太紧了,我反思了一下,我确实可能有点这个毛病。所以,之前你一直想着在D大好好学习,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好好学,学完放暑假了,回家了,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商量下该怎么去解决现在的危机。”
“然后,现在你回家了,你告诉我你要去演戏?还去演那些谁都能干的群演?!”
邓琼安的语速飞快,像连珠炮一样砸向林千礼。
他坐在原地,深呼吸着,试图平复情绪,但指尖的震颤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见他沉默,邓琼安更生气了。
她喊道:“你说话啊!”
林舟开口道:“琼安,你情绪别那么激动……你给千礼……”
“我没问你!”但他刚出声,就被邓琼安斥了回去。
“我要去演戏。”林千礼说。
“现在是你要不要去演戏的问题吗!林千礼!”邓琼安步步紧逼,“你现在官司缠身!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会闹成现在这样,你在北城做了什么?如果那些谣言是假的,你的经纪公司又为什么要和你解约?!他们是傻吗?娱乐圈每天那么爆出那么多的绯闻,怎么就专挑你了!”
“……您真的想知道吗?”林千礼抬眸,与母亲对视。
他握紧的拳头,在膝上微微发颤。
“当然。”她说:“我是你妈。”
“好,妈妈,那我就告诉你,这段时间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千礼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邓琼安的面前,说:“去年,《NextLevel》节目结束,经济公司找到我,要和我签约,在我还在考虑的时候,你告诉我,让我抓紧现在的人气,不要犹豫了。于是,我签约了。这一年,这个公司都没有给我安排多少的工作和资源,起初,我以为是我的人气不够、能力不够,所以我听从他们的安排,成为你口中那个‘老实听话’的小孩,直到后来,我发现……”
“我发现,他们签我,不是因为看中了我的能力,想要培养我,而是因为,有人顶替了我的出道名额,为了安抚我的粉丝,他们才选择的签约。他们签了我,就想借此雪藏我。”
林千礼原来也并不知道这些,直到他无意间,在公司,听见了他人的闲聊。
邓琼安有些难以置信,反问道:“你说什么?平白无故的,他们为什么要雪藏你?”
“很难理解吗?”他与她四目相对,笑了,“因为我无权无势,因为我挡了他们要捧的人的路,因为我是千千万万个追梦人中最普通的那一个,因为碾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因为他们想,所以他们这么做,妈妈。”
往日那总是明亮得像汪着一泉春水的眼睛,此刻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林千礼说:“不过没关系,在签约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有点想要去试着演戏了,所以我觉得,他们怕我和他们力捧的人在同一个赛道抢占资源,那我正好换一个赛道。但我们签了合同,我只能在他们的渠道下,去触碰演戏这一块。然后,您知道吗?”
“在谣言发生的一天前,经纪人找到我,说圈内一个大人物要见我。”
他太平静了。
平静到全然不似过去与邓琼安争论时哭喊的模样,他一滴泪都没流,眼眶都没红。
那不是平静,而是麻木。
邓琼安突然感觉心像被刺了一下。
“他们带我去了一场饭局,在饭局上灌了我一瓶白酒,好像还灌了几瓶红酒……”
他微微偏头,皱眉思索着,“妈,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我那么能喝,吃了一点东西的胃烧得不得了。我想摆手,说我喝不下了,但是我不能说,所以我跑去洗手间吐,但吐又吐不出来,只能忍着。”
“我忍啊忍,忍着又喝了几杯。你知道我为什么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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