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珩眼里的讶异稍纵即逝，随即慢慢涌上池星看不透的情绪。
“是。”徐知珩的声音平静，在阐述着既定的事实，“三年前的圣诞节，你确实从英国飞回琼都，也给我打了电话，我们见了面。”
“那——”
“在这之前，阿星，”徐知珩看着他，神情中掺杂着忧伤，“对于过去的事，你究竟想起多少？”
池星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白天池高天一直带着他在琼花园5楼那套房子转，那屋里每样东西他都觉得熟悉，可脑子里却翻不出任何回忆。
“知珩，你究竟想说什么？”
“三年前的九月份，那一年你拿下了美网公开赛冠军。这是你最后一个大满贯冠军奖杯，当时你上了全球各家媒体头条，首个来东方的四大满贯得主。”
徐知珩透过这张脸，仿佛在看三年前那个站在全球体坛巅峰的胜利者。
“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你万众瞩目，我在哪个地方都能听到人们在谈论你。”
最初从医院醒来后，池星特地找来以前的新闻报道，对于那段辉煌的过去，他并不陌生。
可对他来说，那毕竟是曾经。
他甚至能明白自己为何会选在三年前的圣诞节回来琼都找徐知珩。
“当时，我是来跟你告白的，对吗？”
时间流淌的速度俨然变得慢下来，徐知珩惆怅的神情中涌现笑意：“是。”
他说：“十五年前，你离开琼都要去美国前的那晚，你说你喜欢我。”
“我没有回应你。”
“三年前，你从英国飞回来，跟我说你喜欢我。”
在池星的注视中，徐知珩一字一句说道：
“我拒绝了你。但是，这两次我都没后悔过。”
“为什么？”池星忽然觉得难堪，昨晚的欣喜像是一场笑话。“既然你过去已经拒绝了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说那种话？”
我爱你。
这三个字难道那么容易说能说出口的吗？
在这一刻，徐知珩的表情难过极了：“因为我爱你。”
池星彻底怔住。
头顶上那盏极简造型灯散发出温馨柔和的光芒，正如挑选它的主人，徐知珩露出自嘲的笑：“现在这么说，你一定觉得我很矫情。但十五年前也好，三年前也好，我都是同一个理由。”
“你……”
“阿星，在你15岁那年遇见你，我就知道，你在网球上的天份与才华无可衡量。说我自大也好，从小大家都说我是网球天才，但当我看见你的第一场球开始，我就清楚，这个世界上人外有人。”
“你是真正的天才。”
15岁的池星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天赋与技术，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
“所以你让我进琼实的网球队，还帮我引荐了老师？”
“当然，你这样的天才，我怎么能让你被埋没！”
池星看着徐知珩坚定的眼神，脑海中浮现孙和曾经跟他说过——
“听说徐知珩超级喜欢网球的，既有天赋又有才华，不少职业教练还建议他直接去打职业网球。不过呢家里还有个老字号要继承，又是长子，偏偏弟弟也不喜欢做生意，所以读书那会只能随便打打，纯当玩票性质了。”
池星心中顿时百味杂陈，也隐隐猜到了徐知珩拒绝自己的原因。
“阿星，曾经你的梦想是站在世界的舞台。可是这个世界毕竟很现实，梦想并不是光靠努力与才华就能实现的，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会影响到你。”
徐知珩说道：“我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成为那个‘不稳定’的因素。”
果然。
但池星仍不明白：“那三年前呢？你说的，我已经夺得全满贯，根本没有遗憾了！”
如果说之前担心一段同性恋情会对他的事业造成影响，但既然他已经拿下了四大满贯的奖杯，根本就没有遗憾了。
所以，这也是他当年为什么会选择飞回琼都跟徐知珩告白的原因！
没有了记忆，池星仍能笃定，三年前的自己就是以这样的心情回来找他的。
然而，徐知珩却道：“然后呢？”
在池星微愕的反应中，他继续说道：“那一年你的身价已经达到1亿美元了，身上还有一大堆商业广告。更重要的是，29岁，对于一个网球运动员来说，你真正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阿星。”
不同于一些运动，网球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一般能持续20年以上。对29岁的池星来说，刚夺得全大满贯，或许才是伟大运动员生涯的开始。
“就算国外再怎么开放，可是同性恋在这个世界上仍是少数。如果当年我们在一起，被媒体发现了，那些人会怎么看你？”
“但你说的这些，只是万一。”
“我不愿去赌那个‘万一’。”徐知珩看着他说：“你注定是个伟大的天才，天赋、才华，还有汗水，你付出了那么多，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前进，即便是我！”
“你可以说我霸道，说我胆小，没考虑你的心情。但是阿星，我从来都没后悔过我的决定。”徐知珩说话的语速平缓，语气却始终坚定：
“20岁的徐知珩、32岁的徐知珩，还有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徐知珩……”
“从来爱的人都是你。”
“所以，你的答案是？”
池星怔怔看着他，不知何时暗自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视线从那张深情的面孔，转而落在旁边茶几的长形礼盒。
他问：“你带来的礼物是什么？”
“香槟，Plenitude。”
“为什么要送我香槟？”
徐知珩喉头滚了滚，才道：“因为我打算，如果你点头的话，我们可以喝一杯。”
隐藏在礼物的背后，是送礼人暗搓搓的小心思。
池星盯着那包装精美的盒子，沉默了许久，又问：“如果……我拒绝你呢？”
徐知珩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不过数秒后，他勾起自嘲的笑，“那，它也是值得你收藏的珍品。”
“这批酒我自己试的，这个年份的口感浓郁，你可以留着，等以后有机会再喝。”
“就算那个人不是你吗？”
意识到池星完全不是在说笑话，徐知珩声音发涩，但是无论何时，内敛是他的底色。
告白不成失态闹笑话，这不是成年人该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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