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诏二十四年,立冬。
冬雪飘扬,北风簌簌,前夜覆下的一层薄雪点在树顶草尖。
次日清晨金乌照地,日光照耀渐渐融出晶莹的雪水。
京滁码头通往京城的官道只有一条,因常年通过此地进入京城的人较多,路旁两侧近些年渐次开起了几家酒肆茶馆。
但这些老板很快发现,此处过往的行人不是来去匆匆,便是囊中羞涩的多,于是酒肆茶馆倒闭关门的也越来越多。
最后竟只剩下一家在这里坚持开了十几年的小茶摊,名为招福茶摊。
今日清晨开摊后,茶摊老板赵通照例习惯性地朝路边看去,依旧是行人稀少。
没过多久,赵通就看见茶摊对面的树底下已经有几道人影攒动。
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妇孺都蜷缩着身子躲在树下避雪。
赵通眯着眼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注意到那群人里竟还有两个瘦骨嶙峋衣衫单薄的幼童。不免想起家中正呼呼大睡的年幼儿子,难得心软的让媳妇给他们端几碗姜茶送过去。
正当他瞧着那些人一个劲给自己媳妇点头道谢时,余光忽然瞟见一个穿着白裙头戴纬帽,看不清长相的女子正手脚灵便地从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很快又脚步悠然的走过来。
赵通连忙起身迎上去。
陈芒隔着帷幔边跟老板打招呼,边潦草的拍着身上的碎雪。
又在老板的提议下点了杯姜茶,选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
等赵通转过身去忙活,陈芒则支着下巴在心里估算从这里到京城的距离,最后得出再坐两三个时辰的马车就能进城。
抬头看下天色,又觉得今天可能进不了城了。
哎,还得在驿站将就一晚。
正当老板把茶端上来的间隙,在场的所有人忽然间都听到了不远处的树下传来几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赵通的反应特别快。
飞快的转头看过去,待看清那边的惨状后,立刻面色煞白的大叫着媳妇快跑回来。
陈芒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边的异变。
方才还在树下聊天歇脚的人,这会儿个个面色惊恐的四散而逃。
年轻人的状况稍好一些,有腿脚灵活的优势早已经跑远。
造孽的是剩下那些老弱病残,没一个能侥幸逃掉这场无妄之灾。
陈芒的视线里很快又出现了那几个身形壮硕、手持巨斧砍刀的恶脸大汉。
那伙人乍一出现在人前,便大开大合的挥持着手中的武器,如砍瓜切菜般仅在几息的功夫就残害了七八个路人的性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些人居然当街行凶,且还在官府管制的路段。
竟如此肆无忌惮,胆大包天!
见此情形而大惊失色的赵通夫妻俩,以及剩下的客人全都健步如飞的四下逃走。
接下来那群匪贼的所过之处,皆是血浆四溅,痛吟迭起的血腥场面。
陈芒瞳仁微缩,当即就决定要跳上马车离开。
不过待她偏头一看,差点气晕在当场。
她之前雇来的车夫见事发突然,居然早就拉着缰绳、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陈芒站在原地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
只好认命又拼命地朝着车尾加速追过去。
老天爷!
希望她能赶上……
问题是,她这两条纤细无力的腿又如何追得上四条狂奔的矫健马腿?
这番既突然又显眼的动作不仅没能追上马车,反倒让那群匪贼很快就注意到她。
完了!
陈芒心底冒出这两个字。
眼看那几个男人已经扔下手中的老弱妇孺还跨着大步径直冲她而来,少女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陈芒下意识往后倒退几步,见他们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飞快的转身逃跑。
这过程中根本来不及辨清方向,逼得她慌里慌张的朝林子那边跑去。
……
冬日的树林没有树叶遮挡,秋天枯败的落叶留下的腐坏残渣堆积在土壤表面,静静等着这个冬季过后零落成泥。
北风卷地,草叶倾覆,林间飘扬的雪逐渐大了。
“呼——呼呼——”
寂静中响起急促不稳的呼吸声,伴随着越渐清晰、踉跄的脚步声。
冬日的黄昏来得很快,天色渐渐暗下来。
陈芒早已记不清被那些人追着在这个林子里奔逃了多久。
但长时间不停的奔跑,陈芒隐隐感觉有些无法控制呼吸了。
更痛苦的是,胸口处传来的刺痛使她的脚步忽然滞缓了一瞬。
陈芒不得不停下来扶着树调息。
在听到身后传来形如鬼魅的声响后又重新逃遁起来。
见前面的人越跑越有劲,追在后面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大……大哥,你那小娘们看着像根竹竿儿似的,没想到这么能跑,累死我了。”洪八跟在后面累得跟条狗似的,实在感觉跑不动后才停下来扶膝大骂。
这也怪不着他。
方才看见那丫头明明都跑不动了,还正准备高兴呢。
结果呢?
这死丫头竟然又开始跑起来!
他实在想不通这一个姑娘家,哪儿来那么多牛劲。
“废话那么多!快跟上,等老子今晚玩过了再给你玩玩!”洪七也累得慌,没好气的骂他一句。
得了便宜,洪八也不敢再开口抱怨,顶着其他小弟羡慕的眼神,只管心花怒放的往前冲。
陈芒咬着牙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跟在后面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吧!
陈芒又气又怕,绝不能让他们追上她!
忽而,又像只轻盈的鸟儿似的换了个方向,顺着最近的一条山间小路疾跑而去。
帷帽早在最开始逃跑的途中掉了,柔软的青丝披散着在风中飘扬,飞扬的裙摆随着脚步快速的拂掠过一片片矮小的草叶,同时偷偷带走叶片上的莹露。
“大哥!她上山了!”
“追!”
一声令下,精疲力尽的一群人只得继续强撑着追赶。
夜幕降临,夜色蔓延。
将近两个时辰的追逐,再是强壮有力的男人这会儿也开始吃不消了。
好在他们发现这小丫头片子是朝山顶跑的,接下来他们这些人只需要慢慢爬上去就成。
左右她今天是逃不掉了。
洪七和大家说她今天要是想下这座山,也只有他们脚下这条路可走。
……
冷月挂空,月色迷蒙,山间吹来的风刺骨寒凉。
陈芒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冲到山顶时才发觉自己真是糊涂透了。
竟给自己选了条必死的绝路。
爬上山顶后视野开阔,借着幽幽月色,陈芒看清了脚下这处极高极险的悬崖,此时正像一头狰狞的巨兽静静蛰伏在她脚下。
而身后那群粗悍的男人这会儿也终于稀稀拉拉的全都爬上了山顶。
五大三粗的一群男人颤颤巍巍的相互搀扶着走来。
陈芒浑身紧绷着站在远处观察他们,见他们缓过气后又开始向她逐渐靠近,陈芒只能默默地往悬崖边上挪去。
见她已经快挨着悬崖边缘,洪七立刻抬手止住了后面的人往前靠的动作,于是众人又停下来。
十来双眼睛犹如饿狼般齐刷刷、恶狠狠的冒着绿光,像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般牢牢盯着她,好似恨不得立刻从她身上撕咬下一块皮肉才肯罢休。
气氛僵持间,洪七忽然将手中带着斑驳血迹的大刀甩上肩,继而跨着大步靠近她。
很快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夜色的遮掩让他这会没发看清对方的脸。
洪七舌尖顶着腮帮,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能让咱哥几个追这么久还没被抓到的娘们,老子至今还没碰到过,你是第一个,算你有几分聪明。若你今日肯从了老子,便不用死,如何?”
说完,又逗趣似的朝陈芒抬抬下巴,坏笑着让她看向崖底。
陈芒顺着他的视线往脚下看去,同样也瞥见了那道深不见底的山谷。
正巧这时忽而吹来一阵山风,陈芒温热的身体顿时像漏了风一般莫名抖了下。
这群人想让她束手就擒绝无可能!
就凭这些悍匪白天在路边肆无忌惮杀人的作风,她今天要是落到他们手里,结局可想而知。
洪七继续气定神闲的与她对立。
这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完全是料定了她不会寻死。
陈芒的视线与他在空气中相触了一秒又飞快移开,冷凝的目光默默的穿过他的肩膀,扫过他身后不远处的那群手下,以及他们身后那片黑压压的林子。
她离开雍州。
好不容易来到京城。
这一路上既紧张又憧憬,希望能在京城过上新的生活。
就差那么临门一脚的距离,她就可以走进京城和舅父团聚。
陈芒心底悲凉。
眼底氤氲着怒火,下意识紧咬嘴唇,忽然间又愤然的看向那群把她逼入绝境的人。
荒郊野岭,夜深人静,人烟荒芜。
根本不可能有人凑巧路过救下她。
事到如今。
也……
许久后,陈芒面无表情的启唇道:“碰上你们是我倒霉,今天就是从这处跳下去,我也不可能让你们得任何便宜。”
洪七本以为她会服软,却没想到这小娘子话里话外竟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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