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里面请。二位瞧着面生,不知是要堂座还是雅间?堂座往前走,雅间上二楼。”
天将亮未亮,城西僻静之处,却早早聚集了各路人声,惊动了夜宿未醒的鸟儿,扑腾着翅膀纷纷飞离这等是非之地。茶肆高楼,大门紧闭,从外面看着寻常,楼脚下的街巷却是到处堵着人,行商走贩在人群中游走穿梭,忙得脚不沾地,这副热闹情景同前几回茶肆开门时没什么不同。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便是那每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前来摆摊算命的黄衫小儿,今日却破天荒没有来。
各人等得急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些家常,说的皆是跟那将至的迎春宴有关的事,看似喜气洋洋翘首以盼,却有一股藏在暗流下的隐秘不安,在众人间波澜涌动 。
辰时一刻,茶肆大门终是开了。
仙家茶肆这名号取得仙气飘渺,连开门迎客都是悄无声息。两扇对门向两边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摆满桌案的大堂,和最前头用来唱曲的高台,不见门后有活人踪影。
不凡之地,从一开始就透出不凡之处。照水踏入堂内,头顶传来殷勤迎客的问询声,却依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身旁同行之人一身不打眼窄袖劲装,不动声色将借来的黑斗笠往上抬了一抬,朝照水使了个眼色。
照水心领神会,两人迈步进了大堂,走到中途,自然而然混进人流,朝左右各自分开。
照水走到最前排西北边角的桌案坐下。抬头望去,前头那唱曲的高台,不知为何从楼顶垂下一块素色纱帘,将台上情形遮掩。二楼四面皆是回廊,用屏风隐隐绰绰挡着后面的阁子雅间。
再垂眼一看,桌案上早早摆好了各式干果茶食,就连茶水也分了绿茶,白茶,花茶,热的,温的,凉的,任人取用,也难怪这家茶肆能在短短时间内将生意迅速做了起来。
她没去碰那些吃食,伸手从桌案中间拿起一张折子。
“‘火虎燃春记’。”
照水低声将戏折子上的字念出,对这直白的曲名只觉心惊肉跳。
她按捺住稍加不稳的气息,抬眼往堂内众人脸上细细扫去。此时已有不少人拿了桌上的戏折子,看了折子上的曲名,神色皆是有些古怪,相邻几桌对视一眼,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钟玉书戴着黑斗笠坐在另一头,正和严深相对品茶,两人隐没在人群中,看上去就是一对普通的茶客。
正好此时宁盛打着哈切走过来,往她对面恹恹一坐,很是无精打采。
她今日特地没穿那身显眼黄衫,随意换了件粗布短打就过来了。
“怎的,你昨晚没睡好?”照水关心道。
“哼,你们一个两个,不管好的坏的,都把主意打到我家头上,我能睡好吗?”宁盛环臂在胸,没好气道,显然还在为昨日的事计较。
昨日她猝不及防被照水带去那什么闻机楼,来了个四面包抄退无可退。当时她还心存幻想,以为自己顶多不过因翻墙之事,被钟城君劈头盖脸教训一通,谁料钟玉书开门见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听说。你姥姥手里有一根颇有来头的打虎棒。”
宁盛眼皮子一跳,看向钟玉书的目光里,一刹那浮出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忌惮和冷意。
火虎不是真的虎,打虎棒自然也不是真的用来打虎的棒子。
钟玉书提起的这根打虎棒,只是火虎表演里惯常用到的道具,一人披着虎衣扮虎,另一人便拿着这根打虎棒扮作打虎人,两人互相配合,一场火虎表演才算完整。
当然,这只是外人所看到的东西,而只有宁家三人自己知道,这根宁安当年从学艺师傅手里接过的打虎棒,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路边随便就能拾到的木棍。
三人平日里将这根堪称宝贝的打虎棒细心珍藏,只有表演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使用。
宁安扮虎的时候,做打虎人的便是宁正。如今宁正要扮虎,接班打虎人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宁盛身上。
就算有哪一回出了意外,不得不要让别人来扮这个打虎人,宁安也只会挑信得过的朋友,且绝不会告诉对方这根打虎棒有何异常的地方。
宁盛脑中思绪百转千回,一息间便想明白,能告诉钟城君这根打虎棒的存在的,也只能是娘亲和姥姥本人了。
纵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被戏耍得不轻:
“呵,姓钟的,居然联手那两个老江湖一起来坑我!那天她来茶肆探查,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想到她会盯上我的,失策了!”
宁盛眉头紧锁,不住懊恼。
若不是自己大意,引起钟玉书注意,也不会给她机会顺藤摸瓜查到家里的秘密。
都说怀璧其罪,被图谋不轨的人盯上了是祸,可让更多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宝贝的存在,难道就会是福吗?
照水见她这样,干脆把戏折子收在自己这边,从怀里取出包着梅花糕的油纸包裹推了过去,转移话题: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唱曲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顺势朝台上望去,不免感到奇怪。眼下堂内已经坐满,该是要有人上台表演的才对,却迟迟不见这道素色纱帘拉开。
再打量众人神色,多数人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这阮阿仙和柳阿仙的唱曲可谓大有名堂。
“不用瞧了,你就是把这纱帘瞧破了,也见不到阮阿仙她们的,”宁盛吃了一块甜丝丝的梅花糕下肚,气没来由消了些,见照水四处张望,没忍住道:“这一月内仙家茶肆唱了七回曲,就没有一个人见到过这两位阿仙的真容的。”
“这是何意?唱曲不都是要有倡优上台的吗,怎会见不到真人?”
“你等会自个亲眼一看就知道了,”宁盛刚说完,众人骤然听得一声梆子响声在头顶炸开,悠悠荡荡,震人心神,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给震出窍,她努嘴道:“喏,这就开始了。”
照水连忙扭头去看台上。
她原以为这块素色纱帘这下总该拉开来,让唱曲的人现出真身,不然难道这唱曲就是隔着帘子光听个响?
接下来的情景却是让照水惊愕非凡。
只见那素色纱帘上,随着梆子声响,渐渐开始有黑影显出。
起初并不明显,只是影影绰绰,叫人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很快,那块黑影便变得清晰可见,在这灯火通明,并不昏暗的大堂内,清晰地显现在纱帘上,清楚得甚至能让后排之人看见影子上每一处细微的火星跳动。
宁盛本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看清那黑影形状,梅花糕从手心一抖,落在地上摔成几瓣。
“这,这不是......”
“哎呀,这就是迎春宴上的火虎啊!你看今日唱的这曲名,讲得明明白白的,就叫火虎燃春呀!你再看那影子,真是把火虎演得活灵活现的啊。”
“之前就听说今年迎春宴会有火虎表演,看来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到时候我带全家都去看看,沾沾喜气!”
“什么喜气呀......你们都忘了十年前那件事了吗?当时都差点弄出人命来,大家觉得太危险,这才把表演停了十年,要我说,就应该一直停下去,什么喜气不喜气的,总没有命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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