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辞川首先看到的是百里邬,他牵着一匹极为神骏的黑马,马后有十几个宫人抬着一架华丽如同殿宇的大轿,在后面则跟着一队披甲的禁军,堵住出宫的路。
一行人驶进蓬莱宫的宫院,停在那丛已被烧毁的莲花前。
骑马的是沈绣。
他先是看了看地上的皇帝,目光平静一如往常。然后又环视向院子里的其他人,直到看见鹭娘的时候,他那双细长的凤眼里才忽然闪露出一些惊诧的光。
仿佛他手下女部曲的安危,比皇帝殡天这件事还重要得多。
可他到底也只看了一眼,随后就翩身下马,走到那台大轿的窗边,拱手行礼道:“陛下。”
宫里能被称作陛下的人,除刚刚死去的皇帝之外,只剩下当朝太后。
轿厢里随即便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穆辞川已听过很多关于太后干政的传言,早以为她应该是专横跋扈、盛气凌人,可如今轿里人的嗓音却温和至极,叫穆辞川一直“突突”跳个不停的心脏都有些平静了下来。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可在他的想象中,一个人的母亲就应该有着这样的嗓音。
太后在轿里柔声道:“予听着蓬莱宫人声杂乱,真的出了事?”
沈绣又瞥了一眼地上的死人,低声道,“是圣上……”
“皇儿怎么了?”太后似是有所察觉,促声道,“打开轿门,予要查看。”
“陛下不必下轿,”沈绣立刻将轿门掩住,只抬手将轿窗前的小帘掀起一个角,道,“天子近年来圣躬欠安,臣等私下已有准备。还请陛下不要惊惧,以免动摇国本。”
透过那个小角,穆辞川看不清太后的模样,仅能感到她好像朝院子里望了望,然后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太后叹息道:“他死了,是么。”
声音虽不愉快,但也说不上特别哀伤。
皇帝的确已死了,枯瘪如同落花,仙人来了也救不活。可他的死对太后而言,是不是也就像养死了一朵小花?
沈绣招了招手,指使几个宫人将皇帝尸体连同那些烧烂了的莲花一同抬走,又道:“请太后节哀。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抓出凶手,以免继续作恶。”
太后道:“沈郎,方才在门外,咱们还听见了皇儿的声音,是不是?”
沈绣道:“是的。”
“进来的路上,也没有放人出去?”
“绝没有。”
轿子里传出一声很悦耳的轻笑。太后道:“那害死皇儿的人,就在院里这几个人之间,对不对?”
沈绣也露出一点淡淡的微笑,道:“陛下圣断。”
院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皇帝之死他们谁都说不清楚,也谁都摆脱不了嫌疑。
太后又道:“这里的孩子们,予也认得几个。卫将军自不必说。这位乘轮椅的,是沈郎你的幕僚,那位穿红衣服的,听说是与祝轻尘同出一门。其他两个,予就不认识了。”
“那个戴面铠的是今早在寰丘上刺杀天子的罪犯,罪行属实,具已招供。”沈绣道,“不知为何会在这里。”
“是那胡衣姑娘带来的?她也是你的人?”
沈绣的目光立刻又向鹭娘身上一扫,道:“是。臣管教无方,回去便问责。”
“不必问了。”太后依旧用着很温柔的声音说,“不听话的孩子,留着要给家里惹麻烦。除掉就是。”
沈绣的喉咙轻轻地滚了滚,却也只得道:“……臣领命。”
十几名禁军一拥而上,十几条发亮的长枪,像是凭空生长出来一样,架到了鹭娘的脖子上。
鹭娘似乎想开口解释,可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把蒙面的绑带又向上提了提。
穆辞川想起来,鹭娘曾为太后做过杀人的事,而后又一直留在沈绣身边。她难道是被沈绣藏起来的?她是不是怕太后认出她的声音与样貌?
穆辞川就站出来帮她解释道:“是我非要她带我来的。”
“哦?”太后的目光好像落到了他身上,有些嗔怪道,“你这孩子,话还不少。”
穆辞川道:“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明白。”
“这么说,你看清皇儿是怎么死的了?”
“我看得很清楚!”穆辞川挺着胸膛,大声说,“圣人正跟我们说着话,莲花忽然就着起火来,就连人带花都烧死了。那些花有问题!”
崔疑在他身边轻声道:“你这样说话,没有人会相信的。”
沈绣果然蹙眉道:“你说莲花有问题?”
穆辞川正视着他:“是!”
沈绣就扭身对太后说:“陛下息怒,这人不知那些莲花的由来,乱说的。”
“不怪他。”太后依旧温声道,“皇儿降诞之时体弱不堪,多亏白婴先生以莲生之法滋养,才能保多年来性命无虞,又怎么会因之而死呢。”
“白婴先生?”崔疑忽然问。
沈绣看他一眼,不大高兴地道:“我朝国师。近年来已归隐山林,你大概没听过。”
“那我就想起来了。”崔疑笑了笑,“听说先皇驾崩的时候,就是国师大人一下子便算出是灾星作孽,施法灭除了灾星,才让今上顺利登极的。”
穆辞川就是那个灾星。
崔疑又道:“可我就是好奇,既然莲花是国师大人布下的法术,我们这种不懂术法的凡人,怎么还能伤着天子呢?”
沈绣冷冷地说:“子慎,慎言。”
“沈郎不必拦他。”太后倒是发话道,“他是你府上的属下,嘉陵派的人如今也听你调遣,他们想来都不会做出弑君的事的。”
沈绣哑声应道:“是。”
太后道:“那么在予看来,刺驾的人,就只可能是卫将军一个了。”
“我不过是想弄清叔父死因,没有弑君的念头。”卫子湛冷冷地说。纵算终是一死,他也绝不多担莫须有的罪名。
“我能给他作证!”穆辞川也道,“卫将军的刀一直都没有碰着圣人,他是……!”
他话没说完,肚子上忽然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手脚上的铁链已经被崔疑夺过去,攥在手里。
锁链绷得很紧。崔疑的手劲此刻竟然很大,他只用一只手攥着,将链子一圈一圈地缠在手腕上。穆辞川就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过去,最终俯在他身边,连腰都直不起来。
崔疑没有看他,只望着沈绣,冷笑着说:“死囚的话,不足以做证据。”
“你这是干什么……”穆辞川低声道,“圣人本就不是卫将军杀的。”
“不是他?”崔疑瞥了他一眼,嗓音冰冷,“不是他,就是你。”
穆辞川怔了怔。
院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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