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都湿了。”
漪园湖亭,栖源溯流。细雨初停,天边泛了青釉色。
青丝墨发,眉间鸢尾朱砂钿,云霭楼的吞花阁里躺着倦懒的裸足花魁,印金敷彩的大红袍子染一身价值千金。珠冠不戴,玉钗扎进听雨台的漆朱梁柱。
人人枕着金帛玉木睡,唯有轶娘枕着冷剑睡。
此刻她倒是没睡着,贵妃榻上斜倚着,一只玉藕臂撑头,一手扶着剑柄,阖着威风凛凛的凤眼:“盈袖,湿了就弄干。”
吞花阁真正的主子是盈袖,但盈袖不知道该弄干自己还是弄干轶娘的剑,她的名字和剑的名字一模一样,都是轶娘取的。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轶娘说适合她。
轶娘有名有姓,全名郑轶,知书达理,与偌大的静岳台中任何一个姑娘都不同。
静岳台中的姑娘都要有自己的特色,有下里巴人也有阳春白雪,无所长的姑娘都睡通铺,到最下面的场子去。大部分人侍弄琴棋书画,诗墨舞乐,若不练到顶尖也就是陪衬,用不到场面上。
郑轶不同,她侍弄刀枪剑戟。不是花花架子,舞起来虎虎生威,能接大将军的斗武宴。年年镇国将军的生辰宴要郑轶开席表演,能接下轶娘三招的百夫长拿十串赏钱,想见轶娘的达官显贵从静岳台排到京都。
郑轶对诸事倦怠,嗜好非同一般,她喜欢嗅血腥。这在静岳楼不是秘密,讨她喜的礼物非金银财宝,而是新鲜的猎物。
“盈袖,怎么还不动手?”
盈袖确定这回是在叫她,那柄剑没有手。她停了手里的雕花瓷骨刀,将放了血的鹿交给婢女恭华牵走。盈袖端着割出来的鹿角血送到郑轶鼻子嗅闻,郑轶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头不疼了,只有盈袖能调出这样的香。”
郑轶喜欢来吞花阁全是因为盈袖伺候香的本事。
“轶娘,我下月就及笄了。”
郑轶凤眼微睁,乌黑的瞳仁里倒映女孩的白发和狮子猫一样的琉璃异瞳。盈袖长得实在像只狸奴,尤其那双大大的浅棕色与浅蓝色拼在一起的浅瞳,像往人脸上装了琥珀和碧玺。而且盈袖天生对气味敏感。
郑轶觉得盈袖不是人,是变成人形的狸奴,喜欢喝奶,天生白色的蓬松打卷发须,像狸奴一样软糯的婴儿肥脸蛋。她就是一只小狸奴。
“今天你坐贾琼身边。”
“贾琼能帮我脱籍?”
“你去就是了,”郑轶捏着碟子嗅着血香,没一会儿喝醉了似的放下碟子歇着了。
盈袖端着浅碟,拎起自己蹭湿的裙摆处理掉血香。台主不让轶娘嗅血香,让她收敛着杀性,这次是林员外后院养的鹿,下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台主总念叨世间稀罕物哪有那么多可以容轶娘毁了嗅香。
台主尤其不让盈袖和郑轶亲近,盈袖是台长看好的新人,卖进楼里之日就用单独的香阁养起来。人人都说静岳阁养妖人,台主说静岳台养的就是妖精,人人都想要的妖精。
盈袖更是天生的小妖精,进静岳台没多久就有了单独的阁楼——吞香阁。
吞香阁里各种瓶罐容器,气味纷杂,人的鼻子进来要忙乱到忘记呼吸。
盈袖回卧室换了一身浅蓝的裙子,白皙纤弱,长发如银瀑。台主要求她只吃流食,保持这副病态的美感,郑轶每每见了盈袖都偷喂肉干。郑轶不明着和台主不对付,却是不赞同台主把她养成面条。
穿蓝褂的婢女恭华将盈袖的头发梳顺,披上银流苏额饰,额饰在耳朵上方垂挂两个白色绒球好似狸奴的耳朵。台主说盈袖的装饰越简单越好,方显精怪的自然灵动。
下个月就是及笄日,台主最近让盈袖多露脸,凡有贵人的宴会就放她出去转转,让所有人看看这只快成熟的小妖精,看谁能让她心甘情愿把爪子摁到心脏砰砰跳的胸口。
婢女叮嘱,“台主说你看中谁就坐到谁身边,中途不喜欢了也可以坐到别处,不许你倚着轶娘坐。”
台主要在今晚的宴会上展示妖精的天真烂漫。
今天的晚宴,郑轶也要赏脸,因为京都来人了。
“若想靠近看那小妖精就往案上放上一盆乳浆子,热过的,香味就能把她勾过来。”说话的是仙阳本地的学子毕羲和,最爱珍奇之物,喜闻怪谈异事。
京都来的人不见官员见学子,不见秀才见不着调的白面相公,不问官衙问欢场。到仙阳的第一站便是马不停蹄进了静岳台,要歇花眠柳以慰舟车劳顿。
“若是都放上一碗乳浆,这妖精又如何选?”
“不晓得,难晓得,待会儿妖精来了不就晓得了!”
宴厅一片笑闹,人们大谈山精野怪之事。
亭台水榭,筑山川湖,云霭楼里奶香四溢。郑轶立于听雨廊台,于笑闹中用粗布擦拭盈袖剑,青丝随风起,“宝剑藏锋,伺机而发”,她这一把盈袖剑养到如今到了出鞘的时候。郑轶收了剑,脸上笑意更深。
盈袖鼻子闻到蔷薇水的味道便知道轶娘来了,蔷薇水来自西域,稀罕物件,全仙阳城乃至全国都不见得超过十五瓶。
宴席案几上全都置放着一碟鲜乳,底下架着火烛烹煮,满室飘香。盈袖站在木片百叶窗之后偷偷查看。按照郑轶的话,寻一个叫贾琼的人。
盈袖一鼻子就在人群中发现那人,寻常人用颤风香薰衣,清贫学子身上是廉墨之味还有跑动的汗臭味,席上女子身上是桂花发油的味道,定是新篦了头。而那位坐在人后的特别之人用的是熏华香。
熏华香要用海南降真劈作木片,再用蔷薇水浸透,于木甑中慢火蒸干最为清绝,千金难求。
用如此贵香却坐于人后,有心想看好戏,盈袖看他案上放了热乳之后就避着人悄悄挪到身后。
后席昏暗,盈袖小步小步挪过去,避着敲编钟的乐伎,一不小心踩到自己裙子往前磕了一跤,头不疼,正好撞到贾琼腰上。
两人借着烹煮鲜乳的烛火对上眼神,盈袖头上的绒球掉到眼前晃荡。一双颜色各异的琉璃瞳映入一双桃花眼中,双方第一句心声皆是:这双眼睛好美。
盈袖的眼睛畏光,喜暗,习惯昏暗的环境便能在这样昏黄的光线里看清贾琼。高且挺直的鼻梁,漆黑的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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