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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正旦宫宴(下)

小说:

权臣成双

作者:

又生

分类:

穿越架空

琉璃宫灯照着满面红光。

群臣觥筹交错,或是分享朝野趣闻,或是商量儿女亲事,其乐融融。

今年不同以往,董嫣退至谨身殿与内眷命妇同乐,前殿的主位只剩下朱昱修一个人。朱昱修毕竟还小,不知人情世故,只能自己玩,所以御座左右的两件蟒袍便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酒过三巡,到了行令的时候。

笙箫琵琶合奏出欢快的曲调。

宫人撤走大菜,给各桌换按酒四品,摆上成套斗彩鸡缸杯。

太禧白的醇香登时飘散开来。

杜溪亭主动请缨:“陛下,臣提议击鼓传花,臣来做酒纠。”

方时镜叹笑道:“杜尚书年年抢礼部的活儿,方某人懒得跟你争座次,可今年毕竟是兴和元年,你要开此例,还得问问光禄寺答不答应。”

光禄寺卿谦让。

朱昱修道:“好,就由杜尚书击鼓开令。”

杜溪亭道:“谢陛下!”

行酒令这一环节素来是翰林院、礼部和吏部的阵地,当然也有嗜酒之人趁机大喝,不在话下。

杜溪亭走到鼓前,背对众人,举起棒槌。

“恰巧我这里有花。”林佩拿出袖中那一朵藏了半天的山茶,“就从我开始传。”

陆洗转过身,看向坐在他后面的宋轶。

宋轶道:“大人有何吩咐?”

陆洗道:“听说你酒量很好。”

宋轶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大人你放心,我先吃这几口,待会儿替你挡酒。”

陆洗笑道:“没出息的样子。”

咚,咚,咚。

鼓响,场面顿时欢腾。

一点殷色在丝袖之间起伏。

鼓声停时,花落谁家谁就要当场写诗作词,实在作不出来的,也当自罚三杯。

方时镜最守规矩,接花时不躲不闪,递花时不抛不扔,如此欲迎还拒自然中了好几次,可他才思泉涌逸兴云飞,一连好几篇佳作,酒已温凉仍未见其动一口。

贺之夏提前在家中做好了小纸条,此时手里抓着一把松子杏仁,与旁人谈笑自若。

董颢也中了一次,吟哦许久总算作出一首中规中矩的五言,勉强过关。

于染捋着胡须,微笑眯眼,实则一等鼓声响就借故往殿外跑,只为免去罚酒。

尧恩则每年都作差不多的词,只改几个字,被人揪住就笑一笑,也不争辩,大方喝罚酒。

鼓声初如闷雷滚动,而后越来越快,如雨点落荷塘激起圈圈涟漪。

转眼间花又转一圈到陆洗手中。

陆洗正要传递给下家,偏偏就在这时,花蒂断开了。

陆洗:“……”

他连花带瓣统统拢进手中,迅速往对面抛去。

鼓声停。

林佩坐着未动,只是睫毛扇了一下。

花瓣在面前漫天飞落。

哄堂大笑。

杜溪亭回过身,见是林佩和陆洗之间起纠纷,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要判案。

“杜尚书。”陆洗反应极快,没等案子开审就喊起冤,“花已离手,该是他的。”

“抛过来的,不算。”林佩把手拢在袖中,“从未见击鼓传花是用抛的。”

“怎么不算?”陆洗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你现在把它捡起来,就算。”

林佩抬起脸,眸中染上几分愠色。

宴席之间笑得更欢,众人各执说辞,争着做判官。

“诸君静听我说。”杜溪亭想了想,义正言辞道,“抛花肯定是不合规矩,但鼓声停时花已在林相的桌上,如此,但看林相愿不愿意捡,不捡还得算陆相的,捡了才是他的。”

林佩仍盯住陆洗不放。

两人之间的交流无声胜有声。

陆洗见林佩这般看自己,渐渐收起眼底的玩世不恭,流露出温柔的情意。

林佩笑了一声,错开目光:“定北侯喝不得酒吧?”

陆洗道:“是,酒量不好。”

林佩道:“也不会写五绝七律吧?”

陆洗道:“是,才情不高。”

林佩道:“那我不捡,你岂不是很难看?”

陆洗深吸口气,笑道:“是啊,已经很下不来台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陆洗在劫难逃之时,一只手从袖中探出,修长的手指拾起了茶花瓣。

林佩把花瓣拿到面前,吹了口气,拂去酒污。

在场无不惊叹。

倒不是因为林佩饶过了陆洗,而是因为林佩自从进入中书省已近十年没有写过诗词。

“如此说来,我等还得感谢陆相。”杜溪亭笑道,“是陆相请回了碧渊居士。”

宫人端上笔墨。

林佩道:“老杜,出个题。”

杜溪亭道:“唉,能有什么题,得是——正旦春回紫禁中。”

方时镜道:“这个开头本朝不说一百篇也得有几十篇,你别为难林相。”

说话之间,林佩饮尽杯中酒水,提笔落墨。

正旦春回紫禁中,

金池香兽跃云彤。

万方来贺皆欢踊,

一曲高歌报圣躬。

凤管龙笙曲未尽,

红梅开处瑞意浓。

永熙天韵恩殊满,

兴和坤宁芳华琼。

诗作在应制格式之内,不生僻不取巧,像壶中倒出的一段茶水,落入玉杯是正好。

满堂喝彩。

“写得好。”方时镜点了点头,品评道,“好诗。”

在场之人赞不绝口。

“陆某人还是头一回见识碧渊居士的文采。”陆洗行了一礼,“意难忘,意难忘。”

“别光嘴上说。”林佩浅笑,“这还有好多花瓣散着,你来捡。”

陆洗应是,一片片捡起剩余的花瓣,按规矩交还给酒纠,才算息事宁人。

行酒令到此告一段路。

*

午时至申时,游园听戏,君臣同乐。

春和园景色秀丽,层次丰富,分布着一座大戏楼、一条流水、五座亭阁和几片假山。

在这一个时辰内,臣子及其内眷的行动较为自由,可以到戏楼听戏,也可以林间散步,各色娱乐活动如作画、抚琴、投壶、射柳应有尽有。

林佩走在石子路上,尽量不打扰别人家儿女相亲,悄声来到假山。

假山的另一头有个人影。

只见这人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缓慢小心地将其放在已有三尺高的石堆上。

石堆没有泥砌,是徒手用石块叠起来的,一处错位便会使上下失去平衡。

叠石之人须得审时度势、精密算计、巧夺时机,方能成功。

这人正是留京听用的从二品官员李良夜。

林佩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片,放手心掂量着,静看李良夜把石头叠得越来越高。

他自然不会因为一首诗词受到吹捧而忘乎所以,为恢复永熙初年的盛世气象,定下无眼双活的局面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调整赋税,第一步便是地方试行。

他参考的是历朝历代的史料,但毕竟没有真正到过地方,所以需要一双替他洞察情形的眼睛。

李良夜就有一双雪亮的眼睛。

林佩想清楚要说的话,走上前去。

李良夜躬身行礼:“林相。”

林佩微笑:“泊桥,你这叠石之术可谓炉火纯青。”

李良夜道:“一点消遣打发时间,让林相见笑了。”

近看,李良夜这半年在京休养,气色比年初好得多,面颊红润,腮部也饱满起来。

林佩道:“如今南北安定,正是百废待兴之际,那边已经向太后许下承诺,着重发展工商,在三年内充盈国库,还主张修葺北方城池,扩建平北府的旧宫。”

李良夜道:“那么林相手上一定有更多事要做。”

林佩点了点头:“恩师临行前的交代,我不敢忘。”

李良夜道:“林相可否与下官透露一二?”

林佩道:“永熙初年,我国赋税尚称严整,自党争开始,大量田地向乡绅、世族手中流动,鱼鳞册、黄册和事实不符的比比皆是,富户良田万顷而不纳税,贫民地少反而还要纳税,广南省尤甚,是故朝廷去岁不得不下狠心拔除十王府,但只能说是开了一个头,还远没有结束。”

李良夜道:“林相真是一下就说到民生失和的症结所在了。”

林佩道:“纵观古今,但凡涉及赋税调整,必要得罪地主,户部于染何其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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