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守军前后只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就从狼群变成了被冲散的羊群,根本无法对抗左右两边以雷霆之势冲来的明甲骑兵,加之粮草被引燃,浓烟呛喉,只能任人宰割。
阿罗出朝树林冲到半路,见军旗侧方突然又冒出一支轻装劲旅。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遭遇的不是平北都司的地方军,而是阜国最精锐的中军直隶卫队。
“吁,吁。”阿罗出拉住缰绳,“全军停止向前,后队变前锋突出重围,回鹞儿岭。”
他握着刀的手在发抖。
刀柄上的铁环叮当作响。
鞑靼军队的机动性很强,在放弃前中部之后,立刻恢复主动,一路往北边撤退边射箭。
吴清川看着敌人从掌中逃脱,咬了咬牙。
副将问道:“这只老狐狸,打不过居然跑了,将军,我们追不追?”
吴清川道:“追,必须拿下鹞儿岭,才能对鞑靼主力造成足够的威胁。”
两边纠缠撕扯,直到道路崎岖的鹞儿岭。
阿罗出率先占住寨口,以地形优势击退紧随其后的追兵,缓过一口气。
寨口箭矢如雨。
赤峰营无法再前进一步。
吴清川下令全军转换阵形。
两边隔着砂石地对峙。
军士皆灰尘满脸,眼布血丝。
这一刻拼的已经不是力量和速度,而是各自的意志。
——“弓手组装虎蹲。”
吴清川冒着被鞑靼增援部队反击的风险等了一个时辰。
日光渐渐西斜,山谷间刻下一道丹红的细线。
阿罗出登上瞭望亭。
抬头远眺的那一刻,瞳孔映入几点寒光。
“右将军当心!”鞑靼士兵喊道。
铁弹呼啸而过。
啪,亭柱被铅子打穿。
阿罗出被震倒在地,腿骨和木板一起断裂。
木板边缘还冒着热气。
赤峰营的炮弹向鞑靼军队表示出了阜国捍卫权益的决心,击碎了空气中那道隐形的坚冰。
阿罗出是识时务的。
他不能被困在这里,也不敢赌对面这支部队后头是否还有增援,他知道如果此时两国开战,鞑靼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哪怕胜了也是得不偿失的惨胜。
他必须赶回去劝鬼力赤及时撤退。
日暮,阴影笼罩山岭。
阿罗出把辫发甩在身后,往对面看了一眼,大声令道:“撤!”
鞑靼军队在夜幕掩护之下离开鹞儿岭,彻底交出榆木川的控制权。
“将军,他们撤了!”阜国军士齐声欢呼,“我们胜了!”
“勿掉以轻心,就地驻扎。”吴清川按住剑鞘,心中复算了一遍日期,下令道,“斥候往前五十里侦查,但见鞑靼主力扬尘,我们再原路退回宣府。”
*
峡谷风声如哭嚎。
阿罗出写下一道血书,连夜让轻骑从独石道送去扣在龙门卫之前的鞑靼主力大营。
*
“什么?”鬼力赤看着羊皮之上点点暗红,眉头紧锁,“他们居然绕后突袭?”
风吹开帘角。
鬼力赤跳起来:“什么动静?!”
侍卫道:“大汗,是营火。”
鬼力赤光着脚走到外面,仔细一听,才相信是火烧木头发出的噼啪声。
各营将军闻讯赶来。
鬼力赤听着纷乱的脚步声,大吼一声,把血书蒙在脸上。
若说之前的那次失算让他愤怒,那么这一次,他直接感受到的是恐惧。
他怕了。
他的叔父阿罗出亦是草原之上出名的英雄,如今却被一支不知来处的敌人打得狼狈逃窜;榆木川失守,他的后路被切断,十余万大军已经不能对阜国构成威胁。
“叔父,我应该听你的。”鬼力赤自言自语,“我输了,不是输给陆洗,而是输给了自己。”
局势逆转,他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安全撤回独石口以北的草原深处,如何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
鞑靼部将仍热血慷慨,想要与阜国决一死战。
“不能意气用事。”鬼力赤长叹口气,穿好皮靴,拍了拍上面的草屑,“迅速退军,派使者去平北议和,答应陆洗开出的条件,换回亦思将军。”
*
清晨时分,大雁披着朝霞飞过空荡荡的峡谷。
战报从龙门卫一路向南急传平北府。
陆洗站在阁楼凭栏之上,看着飞马踏过行宫门前的大街。
——“报!”
——“鞑靼退兵!”
——“鞑靼主力部队连夜撤出独石口!”
全城军民为之欢庆。
驱除邪祟的鞭炮声声响起。
“来人。”陆洗开怀而笑,拂袖转身,“替我更衣。”
朱漆栏杆留下一道道划痕。
*
十月中旬,两国之间这场影响深远的博弈以阜国获得全胜而告终。
鞑靼派使者前来求和,承诺归还独石口,赔款纳贡,往后五年不得靠近云河源头,不得发兵骚扰阜国边境,不得截断他国商道。
待赤峰营将士平安返回,阜国朝廷同意议和,放还鞑靼左将军亦思。
在朝廷调度之下,北三省新修大小道路数十条,新开关市九处,朝贺期间谈成的诸多生意也促使地方经济蓬勃发展,一眼望去,集市货品琳琅满目,大街小巷呈现出久违的热闹。
陆洗用最小的代价取得了阜国朝廷近二十年以来最大的外交成就,名震天下。
*
十月下旬,皇帝北巡完毕。
圣驾从平北府出发,踏上回京的路程。
平北城中百姓自发送行,万人空巷。
南郊的庄稼成熟,原野宛如披上一件金色的盛装,空气中飘着谷香。
“右相此番功不可没。”董嫣途中问道,“回京之后想要什么赏赐?”
陆洗道:“臣希望朝廷厉兵秣马,早日收复北方失地。”
董嫣道:“那太远了,听阮祎说大湖织染局近几个月进项挺多,反正过去也是你办起来的,以后就继续给你经营可好?”
陆洗道:“臣德不配位,不敢再要更多。”
董嫣道:“我不信,你这人素来精明,真的一点想要的都没有吗?”
陆洗一笑:“实在说有,倒也有,臣想给某人请功。”
董嫣道:“谁?”
陆洗道:“左相林佩。”
董嫣撩起帘子,瞧了瞧陆洗的脸。
陆洗弯腰道:“树大招风,臣这点心思,还望太后体谅。”
董嫣道:“明白是明白,林相镇守京城亦有功劳,当与你一同封赏,然而他祖上封国公爵位,如今又是当朝宰辅,已位极人臣,我都不知道还能赏他什么。”
陆洗勾了勾唇:“太后如果信臣……”
风吹麦浪,说话声渐渐远去。
*
京城,灯火夜初明。
东长安街口人流熙攘。
米糕的醇香混着桂花芳香飘来,勾起一丝世俗的欲望。
林佩让车夫去店铺里买三笼来。
他刚才处理完京城大小事项,还没吃晚饭,想用些点心。
不料马车还没停下,店东家就把米糕送来了,不多不少正是三份,热腾腾的用竹笼装着。
林佩温和地笑了笑,掏出茄袋要付钱。
“相爷,就因为你几十年如一日在我家买米糕,我这分号都开满京城了。”店东家连连鞠躬,说什么都不肯收钱,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小的一家都记着你的恩情。”
林佩闻之有些恍惚。
他小时候在这里买,长大也一样在这里买,未觉时光如白驹过隙。
京中人情复杂,捷报传到之后,各方对于陆洗所取得的成就的评价并不像平北当地清一色是褒扬,如宗人府仍持批判态度,说陆洗投机取巧,是用社稷安危为赌注博取个人功名。
林佩位于中枢,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
朝堂权势此消彼长,他这几日若再不出手,等陆洗回京势必封爵,又得户部和工部支持,尽掌营缮都水屯田军器之事,他就很难再动摇其根本了。
回忆年初,陆洗刚到京城,朝中尚无人服气,可才一年不到,这末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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