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风的话说不上好听，唐老太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着实难看。
但眼下宋临风说的又全是实话，唐老太太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声下气问道：“那敢问先生，除了这个法子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宋临风头枕着手往椅背上靠，诚然道：“有啊。”
唐老太太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只见宋临风冷冷开口：“但我不想帮你。”
宋临风平日里算是比较注重礼数的一个人，对待来往的香客都是用敬称。哪怕是如唐老太太刚来那时一般傲慢摆谱，他再不高兴，也耐着性子称了一声“老夫人”。
但眼下他用了两个“你”。
可见他此刻压抑着怒火，耐性已经到了极致。
要不是面前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老吴觉得宋临风极有可能不管不顾直接动手赶人。
偏偏这老太太还十分不识好歹。
“宋先生的意思是要见死不救吗？”
宋临风没搭理她。
唐老太太又说：“宋先生既然有救人的本事，却为何见死不救，难道宋先生一点慈悲心都没有吗？”
宋临风笑了一声，毫不谦虚地说：“我确实有本事，但有本事就一定要相帮吗？”
宋临风：“谁规定的？”
唐老太太噎住，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宋先生为何一回来说变脸就变脸。
宋临风又说：“老夫人您一家子倒是慈悲心肠。”
老吴眉心微跳。
好家伙，这下用上“您”字了，嘲讽值拉满。
“收养一个失恃失怙的孤童，看似济弱扶倾乐善好施，实际却自私自利恶毒至极。”宋临风冷笑了一声，“承嗣，倒是承了你们的愿，迎来后嗣。只是唐府既是借了那孤童的运，却又欺他呆傻。所作所为，实在称不上光彩。”
唐老太太哑口无言。
宋临风又继续说：“如今这样叫什么知道吗？报应。所以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唐老太太被揭了短，脸憋成了猪肝色，忿忿道：“唐承嗣既是唐府收养的养子，说到底这都是老身的家事，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宋先生声名在外，老身略有所闻才来求助，只是你这年轻人说话着实难听。”
宋临风嗤道：“难听就对了，好听的话是说给人听的。”
“你……”唐老太太还欲再辩驳几句。
宋临风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轰出去。”
“这……”老吴迟迟没有动作。
褚乘清上前：“老夫人，请吧。”
逐客令已下，饶是唐老太太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再死乞白赖的留在这儿了。
她“哼”了一声，带着仆从拂袖而去。
待她走远后，宋临风脸色依旧难看。
老吴不清楚前因后果，见着自家先生生气又不敢上去劝，生怕一不留神就撞枪口上了。
褚乘清走过去，斟了杯茶递给宋临风。
等宋临风接过，褚乘清才开口：“唐老太太自私恶毒，如您所说，确实该死。”
宋临风抬眼看他，等着他说下一句。
“但是神君，唐宴宁是无辜的。”
这语气，怎么像是在教小孩儿一样？
宋临风愣了愣，片刻后才闷闷道：“我知道。”
“那您打算怎么办？”
宋临风摇头。
他只是厌恶唐氏夫妇和唐老太太的做法，而唐氏夫妇到底已经应了恶果不在人世。唐老太太的做法虽然令人不耻，但唐府幼子又确实无辜。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我再想想。”
老吴好像这时才看清宋临风身边的人，连连看他几眼，而后才不确定道：“褚……”
褚乘清微不可察地朝老吴摇了摇头。
宋临风似有所感，略带狐疑地瞥过去：“你们认识？”
褚乘清没正面回答：“司魂署和阴司怎么着也算是上下级关系，打过几次照面不是很正常吗？”
老吴接话道：“是，是，太正常了。”
宋临风看他们。
按理说是正常的，但这两人支支吾吾一唱一和就很不正常，就差脸上写上“对，我们之间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故意瞒着你。”
但他们不乐意说，宋临风也懒得问。
世上秘密太多，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将埋在内心深处的那抹私密剖露开来供人观赏。这道理哪怕在至亲之人面前都是如此，何况宋临风于他们而言，一个是忽然空降下来的脾性古怪的上司，一个是一堆杂事硬凑出来的萍水相逢。
宋临风没再多问，只道：“我回房了。”
为唐府闹出来的事儿折腾了一宿，宋临风乏得紧——虽说神君之躯完全可以做到不入眠，但入乡随俗，他到凡间多多少少也受到些限制，这半年已经习惯昼出夜伏的模式化生活，两天一夜没合眼，实在有些撑不住。
褚乘清贴心应话：“神君且宽心休息。”
宋临风眉目微侧，逐客令到底没出口：“请便。”
*
宋临风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
老吴估摸着时辰来唤他：“先生，吃晚饭了。”
宋临风将盖在脸上的毯子扯下，身下摇椅随着他的动作吱呀吱呀发出细微声响，他看了眼摆在房间墙角的落地钟。
九点。
他下意识拒绝老吴好意：“我还不饿，你们吃吧。”
宋临风确实不饿，他没有很重的口腹之欲。但司魂署每天都会上演这样一出戏码，在署里任职的人每晚都会像约定好了一样去老吴院里吃晚饭。宋临风来了半年，性格使然，跟司魂署的人亲近中又带了几分疏离，每次老吴过来，他都找借口搪塞拒绝。
老吴却不厌其烦，日日都来叫他。
后来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老吴就换了种方式，直接将做好的饭菜送到宋临风房里。宋临风心里是感激的，这是他结束千年牢狱刑罚以来在凡间收到的第一份善意，但他又十分别扭，说不出什么肉麻的道谢言语。
老吴一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知道先生不爱凑热闹，要是在往日，我肯定是直接给先生吧吃食送过来了。”他低声笑了笑，“但署里这两天来了新人，日后都在司魂署共事，总归还是要让大伙见见面，互相了解一下。”
新人？什么新人？
宋临风大脑泵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吴：“而且小夏不也还没吃晚饭嘛。”
小夏又是谁？
老吴又说：“对了，小夏睡醒了没有？”
宋临风往床榻方向看过去。
哦。
是唐承嗣。
他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想起来唐承嗣还在他床上睡着，于是自己在摇椅上躺了几个小时，现下睡醒还有些懵，一时将这小孩儿忘了。
老吴在房门外等了几息没得到回应，气馁地转身准备回去。房门在下一秒瞬开瞬合，动静不大，老吴却立刻惊喜回头。
依旧没看见人。
老吴叹了一口气。
宋临风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劳您打头。”
他怀里抱着睡眼惺忪的唐承嗣，站在不远处等老吴。皎洁的月光洒在身上，少了几分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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