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河水之上,一艘漕船静静在水雾中行驶,阿椿愁容满面捏紧了上面仅有寥寥纹饰的刀鞘,她又想起那日阻止她冲动夺取叔母性命的女子,已经行驶了这么久,甚至快到此河下游最后的地点青城了。
若是还没有找到秦姑娘的尸体,怕是已经被冲到大河中去了,如果那样,那么她便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椿如狼明亮的眼珠上蒙上了一层薄雾,隐隐约约看不透彻,她吸入破碎的雾气鼻尖被凉的微红,转身却看到消瘦单薄的身影,愧疚之情愈发浓烈。
阿椿走到钱渊身旁,抿了抿嘴什么也没有说出,钱渊见她犹豫眼中的眸光闪了闪,一瞬间又别开了眼捏紧了右拳,真是该死啊,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为什么宝仪要为了帮助她而遭受暗算至今下落不明。
他可真恨,恨与此事相关的所有人,但是又怕,他怕若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杀了这些人。
宝仪却又突然完好无损的出现,会不会至此看到了他的残暴被惊的离他远去。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宝仪至今生死未卜……
命运对他可真是残忍,他倒是希望当时的自己直接开口和她一起去寻人,这样就算被暗算他们也可以死在一起,前世今世都这样被牢牢的绑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的胸膛又开始发痒吐出嗬嗬气音,咬紧了牙关转身回到了船舱,他谁也不想看到就那样静静望着荡漾的河水出神。
空荡荡的船舱里摇曳的烛火肆无忌惮的追逐玩弄他的影子,他抱紧了双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怀里的女衣抱的更紧甚至有几分窒息之感。
纤弱单薄的影子就那样抱住他孤独的入眠。
*
亮堂宽大的床舱里秦宝仪静静坐在凳子之上任由弃颜将黑乎乎的膏药贴在右侧脸上的伤口处。
秦宝仪鼻尖萦绕着刺鼻的薄荷味,钻进肺中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弃颜动作轻柔的为她擦净脸皮。
秦宝仪倒是没见过如此温柔的男人,心中升起好感,她道:“谢谢你啊,照顾我这个瞎子”,她的脑中又想起了钱渊清冷严肃的那张脸,若是他像这个弃颜一样照顾自己,不知道他脸上的神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是会心疼她蹙弯眉毛,还是会因仔细擦脸睁大的眼睛,又或者是要哭不哭微红的鼻尖?
秦宝仪暗暗发笑,若是这样的钱渊还真是难以见到,心中隐秘的悲伤却又作乱,别说现在是否得知了消息前来寻她,就算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也,看不见他。
秦宝仪淡淡叹气,一旁的弃颜轻笑道:“怎么一会笑一会叹气,是有什么心事吗”。
秦宝仪默不作声,弃颜没等来答案便起身坐在了席上,他纤细的手指在古琴上拨弹泻出了泠泠弦音,但却不成曲调。
弃颜如白玉的脸染上绯红,他道:“抱歉,是在下学艺不精脏了姑娘耳朵”,他双手抚上琴弦半垂狭眸道:“这琴放在我的房间也只不过是个装饰品罢了,留在这里还真是误了它”。
“姑娘,你会弹琴吗,可否为我奏一曲,让我听听它到底会有多么好听”。
秦宝仪点了点头,弃颜脸上晕出笑意,他上前扶着她在琴前坐定。
长指轻翻拨出音调,秦宝仪长舒一口气按着记忆弹拨琴弦,快时如蝴蝶起舞般轻灵,慢时又似落叶盘旋般悠悠,弃颜沉浸在曲子里无意识的随着曲调轻哼。
良久,曲终声停,弃颜如痴如醉,他的眸光闪闪似光似泪,喉中干涩难言,他道:“这样好听的琴曲我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秦宝仪声音如棉花般柔软“我可以教你,学成之后你便可以给自己弹琴”。
弃颜脸上扬起清浅的笑,“多谢姑娘好意,不过你却不必费心教我了”。
秦宝仪沉默一瞬道:“为什么”。
弃颜道:“因为今日就是我的赎身日”,他转身望向铜镜,细白手指轻柔抚上容貌出色的脸扯出僵硬的笑,“这张脸究竟是福是祸”。
“因这面皮,龟公只教我伺候他人的淫/术,不必像船中其他小馆一样靠各种才艺博人一笑”。
“我也曾向他请求学习这些技艺,但是他说我这张脸就已经够吸引住这些人的目光了,根本不需要再靠别的东西讨人喜欢了”。
弃颜声音愈发冰冷,“这张脸让他从未对我说过重话,可就在前几日我的脸突然长了许多的红点,怎么都消不掉”。
“又有一位身份显赫的客人听闻我的名声要求一定要见到我,可当时我那副鬼样子如何能出面见人”。
他的脸上溢出苦涩的笑容,“龟公让我带着面纱前去服侍他,可我没有其他技艺供他取乐,便只能”。
弃颜抖似筛糠浑身冰冷,他的牙嘎吱作响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秦宝仪一只手摸索握住他冰冷的手,另一只手轻拍他单薄的脊背,声音轻柔如呢语,“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齐彦声音带着哭腔,他道:“幸好那位客人没有因我的脸找麻烦,后来又遇到了顺子,他医术很好没多久我的脸便恢复了原貌”。
当时他问我还愿不愿意呆在这里,我说“我不愿意,我想离开,去哪里都好,就算我从小就在这艘船上长大,就算我从未踏出过青城这个小小的城镇”。
弃颜将秦宝仪温暖的手放在脸颊,他道:“不知道在姑娘心里,在下这张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秦宝仪五指轻轻摸过他嫩滑的皮肤,轻抚他的五官,弃颜塌下腰间微扬起脸以便秦宝仪触摸,他觉这只手经过的地方会带起一阵酥麻的涟漪,痒痒的,让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秦宝仪轻声道:“你的睫毛很长,眉毛又弯弯的,感觉你笑起来会很好看”
他笑了笑,眼里闪着光,“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来自京城的人,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京城的趣闻”。
秦宝仪想了想,便给他讲从幼时到现在见过的趣闻,讲到那个自恋到发狂连包花娘三月时间学习养肤美容技艺的公子哥逸事时。
弃颜轻笑出声,他道:“当真是一个风趣的公子,若是遇见我怕不是三月如此之短的时间了,应该,应该两年都学不完我的养颜秘方,哈哈”。
秦宝仪大笑出声,捧着肚子笑还不够,还要双臂撑在背后开怀大笑。
弃颜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原本遮在嘴前的袖子放了下去竟也被累的歪倒在一旁,然而一声冰冷的声音突兀传来。
“笑什么,你们不知道自己这么吵的吗,都没有一个人过来关心病人”,少年看见两人交织的衣角,气的鼻子都歪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男男女女成何体统,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少年心里暗骂,这个狐狸精,才刚过了多久又钩住了一个女人的芳心。
现在的人眼光怎么都那么差,一个表妹,一个表哥被勾走也就够了,怎么一个瞎子也被这张脸迷的不着四六。
秦宝仪此时心情好并没有计较少年此时的冷言冷语,反而心下灵光一闪,“若说男女有别,当时你的衣服穿的还不是我的吗”。
少年的脸瞬间变红,口齿不清道:“你你你,哼,谁稀罕你那破衣服”,他落荒而逃,秦宝仪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原来呛人这么好玩,怪不得以往他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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