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容韶山一身正装,正襟危坐迎接他精心挑选、寄予厚望的女婿。
他身边坐着一位眉目清秀温柔的女士,穿着一袭水蓝色旗袍,眉眼间萦绕一丝愁绪。
趁着人还没来,她轻轻跟男人抱怨,“卿卿又走了,话都没留一句,刚回来就离开,好像这里有洪水猛兽似的。”说着,她目光往西南方向瞥。
西南方向是容家太太、容向熙母亲郁小瑛静养的佛堂。
此情此景,她话语的深意,昭然若揭。
容韶山微微凝眉,没有作声。
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伴随着佣人们此起彼伏的问好声,“大小姐,姑爷。”
徐兰珺透过门前蜿蜒的珠帘,眼前又浮现那道清贵挺拔的身影,她忍不住又说:“同样是女儿,您怎么这么偏心呢?呈玉这么好的年轻人,你怎么只给大小姐介绍呢?我们卿卿,也跟大小姐年纪相仿啊。”
容韶山眉心蹙起,依旧没有答徐兰珺的话,目光看向一旁侍立的管家,“她今天没吃药?”
管家:“……”
这一段时间,他从没有听到二太太生病的消息。
不过,先生的问话必有深意,管家面不改色道:“应该是的。”
容韶山脸色冷下来,“既然没吃药,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他不耐烦挥了挥手,“送她到房间吃药!”
徐兰珺的脸色完全僵住了,浑身冰冷。
更让她觉得心冷的,是容韶山毫无温度的眼神。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等着人拖你过去吗?”
徐兰珺不可置信看向他,不懂他好端端的,为什么发起脾气。
她抿着唇,直愣愣站在原地,圆润的杏眼湿意弥漫,“韶山,你怎么了?”明明过去十年,他一直对她百依百顺,无限纵容。
容韶山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讲,他抬了抬手,管家便领着四个佣人围住徐兰珺,以强硬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请出“房门”。
为了避免被外人看笑话,管家体贴走了后门。
于是,当容向熙和商呈玉进门时,偌大的厅堂里,只留容韶山一个。
他下首的梨花木椅空着,旁边高几上,一盏茉莉香片幽幽冒着香气。
容向熙猜测,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那里原本该是徐兰珺的位置。
容韶山打断她的思绪,含笑,“呈玉,坐。”
招呼完商呈玉,容韶山目光移向容向熙,“我这里不留你,太太很想你,去佛堂吧!”
容向熙说:“那您得好好招待呈玉,一会儿把他安安稳稳送到暄和居里。”
暄和居是容向熙未出嫁时居住的院落,在容公馆的西南角,与郁小瑛修养居住的佛堂挨得很近。
容韶山说:“知道了,不会你亏待丈夫的。”
容向熙走了之后,容韶山端着茶盏,袅袅烟雾模糊面容,他含笑说:“瞧我这个大女儿,工作上是雷厉风行,但感情上却是一张白纸啊,爱人之心不可伤,呈玉,你觉得呢?”
无疑,容韶山这是为容向熙着想,想为他骄傲的大女儿向高傲不可一世的商先生求一个保证。
商呈玉并没有照容韶山的话继续下去给他一个保证。
他垂眸品茶,所有神色都隐在微垂的眉眼中,语气波澜不惊,不加任何情绪的附和,“爸爸说得很对。”至于其他的多余的话,他一个也没讲。
似乎他只是为了不冷场才说了那么一句话,话中的真意,他没有半分兴趣窥探。
容韶山氤氲着笑意的眼睛渐渐冷却下去。
瞬间,那些摆在桌案上的照片浮现在眼前。
.
容向熙走到佛堂前,还未进门,从小伴母亲长大的阿姨已经出来迎接,兰姨笑着说:“佛经已经备好了,小姐说你抄完再去见她。”
容向熙叹气,“抄完得多久啊,我有急事呢。”
兰姨笑,“你的急事是去陪商先生吧?就是因为你的急事是这个,小姐才叫你冷静呢!”
“冷静什么?”容向熙好笑,指尖无意识绕着耳边碎发勾缠,“商呈玉不是爸爸,我不需要冷静。”
她要永远沉浸在这个美妙的幻境里才好。
“你爸爸也曾经情真意切过。”一道幽凉的声音传来,郁小瑛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拢着藏青色披肩,眉目似画,风姿绰约。
容向熙笑了下,朝母亲走过去,挽着她胳膊,“大小姐,非要给我泼冷水是吗?”
容向熙自己是容家大小姐,她母亲郁小瑛则是郁家大小姐,论尊贵,她这个容大小姐不及当年的郁大小姐远矣。
郁小瑛道:“不是泼冷水,是所有婚姻,过到最后都一样,你该有心理准备。”她慢慢道:“让你嫁给商呈玉,是要跟他联姻,不是让你去恋爱,你要谨记这一点。”
容向熙挑了挑眉,神采飞扬,“为什么我不能两者兼得呢?”
不等郁小瑛询问,容向熙便马不停蹄给商呈玉说好话,“他很好,特别好,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一提起丈夫,一向高傲的容向熙嘴里说不完的甜蜜话,“妈妈,我好感激你,谢谢你为我找了这么好的联姻对象!”
郁小瑛瞧着她,“可以了,再说下去,你是不是要原地打滚表达自己的快乐?”
“打滚倒不至于,但我可以跳一支圆舞曲。”
郁小瑛移开视线,抬步迈过台阶,“好了,不要跟我讲你们夫妻恩爱的事了,讲讲公司的事情,容韶山有没有把跟商家合作的项目交给你?”
“爸爸还没有处理这件事。”
郁小瑛拍了拍她的手,“这才是关键呐。”
自从容韶山迎徐兰珺母女进门后,郁小瑛便搬离主院,到佛堂坐卧起居,到如今,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
郁小瑛从不是亏待自己的人,即使住在佛堂,也要住得舒服,如今,西南院的佛堂,已经是不输主院的庞大建筑群。
郁小瑛先让容向熙拜佛祖。
她从小教导容向熙,要心中有佛,手里有刀,菩萨心肠做人,金刚手段做事。
容向熙在佛前虔诚俯身跪拜。
郁小瑛看着女儿,道:“容逢卿刚从国外回来,马上又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容向熙还真不知道,她在母亲面前向来直来直往,“为什么?”
容公馆里的一丝风声都逃不过郁小瑛的耳朵,她淡笑,“因为有人拨了一通电话,他似乎很不想见她呐。”
容向熙猜到郁小瑛在打哑谜,笑着问:“是谁不想见她?”
她并不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不想让母亲的话落到地上。
郁小瑛却没有回答,似乎只是随口问了那么一句话。
容向熙也不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在想,商呈玉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郁小瑛并不急着放容向熙走,她拿了经书过来,“抄完再回去,醒醒你的脑子。”
容向熙笑了下,安稳坐在佛堂小几上抄经。
郁小瑛静静看她一会儿,见她依旧可以沉下心,微微勾了勾唇,轻轻关上门,把空寂安静的房间留给容向熙。
她出门,打算去会一会那位位高权重、不可一世的女婿。
走出门,容韶山站在台阶下。
郁小瑛顿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向他。
容韶山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很明显,他这个打头阵的,铩羽而归了。
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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