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一曲飞龙调
(蔻燎)
深夜,傲雪簌簌,寒月似钩,风刀霜剑严相逼。
戌邕帝下令暗抓摧花神判,落花啼担心枯藤昏鸦二人踏在风口浪尖上,特意去了曲水沣都交代他们先按兵不动,眼下曲朝在守株待兔,不忙下手,小心谨慎为妙。
枯藤昏鸦自是点头应和了。
落花啼披了一身寒气下了马车,回到逢君行宫时,曲探幽已在入鞘悉心照顾下重新缠了一脑门绷带,喝罢苦药,沐浴更衣睡在软榻上。
淡扫一眼在正殿外守夜的入鞘,落花啼平静道,“这不是你做的事,你退下吧,唤其他人来守。”
自从曲探幽遭遇变故,不仅他人不人鬼不鬼,连着入鞘也跟丢了魂魄般精力萎靡,忧心难寐,竟放心不下开始干起了守夜奴仆的活计。
入鞘倚着雕花门盘坐着,抱着长剑,冷得缩缩手,望见落花啼归来,站起行礼道,“属下参见太子妃,太子妃,你今儿是去……”
“去落花流水转了一圈,怎么?我去何处还得同你汇报不成?”
“不是,太子妃会错了意,属下只是随口问问。”
“你下去吧。”
“……是。”
入鞘折身走了三步,蓦地停滞足底,伸手从腰包掏出一雪白的瓷瓶,双手奉给落花啼,如实言语道,“太子妃,这是属下今晨去紫云观在李道长手里所得的回息丹,已寻医验了毒,并无不妥。属下喂太子殿下吃,太子殿下非常抗拒,怎么追也追不上,所以劳烦太子妃哄太子殿下吃吧,属下和灵华长公主也好有个安心。”
接过瓷瓶,倒出里面三粒紫葡萄大小的回息丹,落花啼掀眸,嘴角一翘,“难为你替太子费心费力,如此忠心耿耿,想必太子能感觉得到你的真诚。”
入鞘小脸一红,不自在地低下了头颅。
他再一抬目,落花啼已拿着回息丹信步进入了正殿,阖上殿门。
落花啼脱掉覆了霜雪的斗篷,寝殿中燎烧的炉火顷刻间就挥发了她身上的凉气,那些晶莹的雪花也逐渐融化成湿漉漉的水液。
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端详。
床上的曲探幽睡意沉沉,呼吸清缓。
俊脸苍白憔悴,使得他宛如一位病西施,怎么看怎么羸弱,博人垂怜。
落花啼并不想叫醒曲探幽,索性倒一杯热茶将李怀桃炼制的回息丹泡成紫魆魆的浓浆,粗鲁地灌入曲探幽喉咙里,一气呵成灌到腹腔,拍拍手表示小事一桩。
回息丹有毒无毒,不在落花啼思考范围之内,因为李怀桃大致是不可能拂了曲双蛾的面子,研究出毒药害死曲探幽,这是大罪,况且曲探幽死了于他而言,无甚好处。
至于回息丹会医治好曲探幽的脑子,那更是无稽之谈。所以,落花啼怀疑这小小的回息丹不过是李怀桃给曲双蛾吃的定心丸,里头最多加了几味补药罢了。
“咳咳咳……”
睡梦中的曲探幽无征无兆被迫咽下苦涩似黄莲的东西,他呛水咳嗽,猛一睁开眼睛,对视上近在咫尺的落花啼的视线,指了指嘴巴,皱紧眉头,“好苦,姐姐,你给我吃什么了?”
“屎。”
“屎!唔——”他吓得爬起,扶着床沿弯腰呕吐,唇角煞白。
“骗你的,吃的是补药。曲大药罐吃补药,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曲探幽不可置信地瞅着落花啼。
落花啼扁一扁嘴,嗤之以鼻,不耐烦道,“睡觉!”
“好,好,我睡觉。”
曲探幽抬袖擦擦嘴,小心翼翼扯着被褥躺下,乖乖闭眼。
在床沿坐了须臾,听见对方规律的呼吸声,落花啼一手揉着太阳穴,颦蹙眉梢,一颗心乱七八糟,跳得时快时慢,时上时下。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曲探幽。
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不是曲探幽的曲探幽。
这样的他,俨然与死了无异。
眼神晦暗,落花啼走去一面天女散花的精绣屏风后,敲敲墙壁,找准一块回音空空荡荡的砖头,手劲重推,那墙砖就瞬间凹下两寸。
“轰!”
屏风后的白墙应声启开了一道一人高的机关门,透出长长的黝黑甬道。
由于前世的经历,落花啼知道曲探幽东宫和逢君行宫的密室在哪,如何打开,一般机关门都设在寝殿和悬书阁,两地相通,布局相似。
之前不好找机会试探打开暗门,现在曲探幽失忆变傻,她便毫无顾虑,打算进去翻一翻曲探幽的秘密。
七年,整整七年。
她在这种密室里度日如年,困步难出,其中的各个角落都在提醒着她,一切非梦。
前世的画面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发生,清晰已极。
落花啼深深叹一口气,甩甩头抛开那些记忆,独自擎一盏油灯钻进暗门。
熟门熟路来到曾经被关押的地方,干净无尘,还没有她留下的痕迹。
她继续前行,推开一扇石门,所见之物全是曲探幽的东西,积灰的古籍,尖锐的兵器,泛黄的地图,严酷的刑具……普普通通的,没一点可用之处。
不对,她分明记得上一世曲探幽会在这里埋头做事,摆满了许多密不告人的征伐计划,怎么会一个也没有?难道他还没开始萌发称帝的野心?
不,不是……
倘若不是,那必是有人提前将重要机密给移走了。不愿被人发觉,是谁?
“花啼姐姐。”
“你在干什么?”
思量间,一记幽幽的男音在脊背后方飘来,像鬼魂朝脖子吹了口阴气,毛骨悚然。
落花啼手掌一滑,油灯“啪”的摔地上,光亮熄灭,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逼来,席卷不去。
寂静的密室举手不见五指,谁也看不见谁,谁也摸不着谁,谁也迈不出第一步。
良久,那声音又道,“姐姐?”
落花啼攥了攥拳头,心脏擂动如铁鼓,她汗流浃背,一面抽出腰间的绝艳,一面佯装自若道,“曲探幽?”
曲探幽道,“好黑啊,姐姐,你为何来这里,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怎么才能出去?你带我出去,求求你了,我不该跟来的,你带我出去吧。”
“不要,不要断手,不要断脚,不要好多好多血,血,血,为什么这么多血,为什么……母后,长姐,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手,没有脚,像蛇一样爬行,我讨厌蛇,我讨厌蛇!”
“母后,孩儿头疼……”
他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捂着头颅疯狂摆动,似乎想起了某种恐怖的事物。
曲探幽说这番话的时候,音调降至冰点,无一丝生气,硬生生叫人从中听出了无限悲凉与畏惧仓皇。
没过多久,落花啼就闻一声闷响,曲探幽神识紧绷,惊骇过度,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阵微风。
“……”
“曲探幽?曲探幽!你怎么了?”
察觉不对,落花啼赶忙拽出以备不时之需的火折子,吹出微弱的火光,冲过去迎照那昏迷不醒的人。
昏昏的黄色光泽洒在曲探幽的容颜上,恰似天光轻盈温暖,落花啼第一次从对方身上体会到了“痛苦”二字。
绞死的眉峰,密匝的冷汗,浑身战栗,抖若筛糠,尽显弱势姿态。
曲探幽在痛苦什么?
母后,他在痛苦他的母后水绫衣吗?那个与落花啼有相同经历的亡国公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落花啼才把要死不活的曲探幽拖出密室,她累得一头热汗,关上密室后就扑到床上放松胳膊大腿,斜眼睨视地上一动不动的曲探幽。
她试过鼻息了,死不了。
瘫软无力歇息半刻,落花啼突觉脑后硬硬的,在枕头下寻了个遍,提出一柄色泽莹润的白玉纤笛,正是曲探幽的“浊清”,她随意搁枕下的。
一看见笛子,落花啼避免不了想到了那首《探花情》。
突如其来,闲来无事,落花啼凭借记忆学着曲探幽将浊清笛挨在唇瓣边,摸摸索索吹了几声。
呕哑嘲哳难为听。
落花啼承认自己于音律方面狗屁不通,吹出的笛音仿佛一把大锯子在来回割伐木墩子,又僵硬又艰涩,吵聒耳膜。
吹了几次都不对味,摸不清门道。
不会吹,她就唱着玩儿,打发打发漫漫长夜。
“流水汤殇逝追兮,静聆山空,雁去茕茕云。落花催闲残红兮,零落不归,杳去绵绵影……”
落花啼的音质平素就不似娇媚可人的那种,隐隐约约含着不卑不亢,桀骜不驯,野劲十足。
当她一展歌喉时,声音便柔了,软了,润了,如同一泓清泉凉水绕着人的心房汩汩流过,清脆盈耳,甘甜如饴,愣叫人心神驰漾,如痴如醉。
缱绻情柔,难以相忘。
一遍唱罢,五脏六腑像被万蚁噬尽,支离破碎,裂成渣滓。
落花啼就那样呆愣愣靠在床头,捏着浊清玉笛,眼眸凝望一处虚空的白茫茫,身体摇摇欲坠,像极了被折掉弦丝的竹骨风筝,无依无傍。
她觑觑地面静躺的曲探幽,脑仁抽痛,蓦地回忆起前世曲探幽也哼唱过这首《探花情》,并且在夜里给她吹过,很多次,很多次,多得数不清。
前世落花啼实在恨极了曲探幽,根本没仔细听过歌曲的调儿和词句,总是当成耳旁风呼呼刮过,转瞬忘却。
这么一想,她自脚底涌起一股抵挡不住的寒流,直蹿到头顶上方,盘绕萦回。
难道,前世的曲探幽就写了这首诗,精心谱了曲子,日夜吹奏给她听,她却毫无印象,不作在意。
难道,是这样吗?
落花啼陷入漩涡般的怀疑,曲探幽是不是真的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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