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岁晚自汤池起身,已是更深夜阑。
水雾氤氲间,她披了件素纱单衣,青丝犹带湿意,蜿蜒垂落腰际。
守夜的侍女闻声欲进,却被她抬手止住。
“不必点灯。”嗓音浸着温泉余韵,微哑却不容违逆。
她径自朝内室行去,足尖踏过冰凉地砖,凭着记忆在昏暗中寻向床榻。
按规制,本该有四人轮值在寝室守夜。
但原主素来不喜寝时有人近身,因此人在廊下守着。
此刻罗帷深垂,唯余一室寂然。
走近后,恰逢云破月来,一缕月光从雕花窗格间透进来,正映出床榻上异样的隆起——那锦衾之下,竟隐约伏着个人形。
她的心跳快得发疼,耳膜里鼓动着血液奔涌的声响。
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借着袖子的遮掩,那把从书房顺来的鎏金匕首正被冷汗浸得滑腻。
“呼——”
她暗自调整呼吸,胸腔的起伏逐渐归于平缓。
就在锦被掀开的刹那,月光斜斜切过床榻,照亮了里头蜷缩的人影——白日里那个白衣青年!
只是此刻他被人换上了半透的粉色纱衣,素白腰带松松垮垮系着,露出大片如玉的胸膛。
乌黑长发散在枕上,有几绺还缠在了她方才掀被的指节间。
青年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惊动,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试图撑起身子,可软筋散的药效让这个动作变成徒劳的挣扎,只扯得素纱又滑落几分。
此刻两人隔着一丈有余的距离。
月光正笼罩着青年微微发抖的身躯。
“本座的卧榻,倒比国库更教人趋之若鹜。”
青年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水光倏然破碎,张口似要辩解,却气呛得伏榻剧咳。
云岁晚只觉额角抽痛。
此刻累得眼前发花,偏生还要处置这荒唐局面。
白日里这双此刻盈满水光的眼睛,曾瞪视那些债主。
现在眼神却让她喉间发紧,仿佛吞了块烧红的炭。
最可恨是那青年泛红的眼尾还凝着泪光,唇瓣被咬得血色尽失,活像只被逼到悬崖边的幼兽,手指攥紧床帷。
云岁晚眸色骤冷。
分明是旁人做局,倒显得她成了强占民男的恶徒。
念及此,袖中手指不由掐入掌心——这青年若是清白,何故露出这般任人采撷的情态?
“本座若要宠幸谁,”她故意忽然俯身,指尖划过青年紧绷的颈线,“自当明烛高照,何须这等...”尾音湮没在一声冷笑中,目光扫过他被汗水浸透的纱衣。
榻上人闻言剧颤,苍白的脸上倏地掠过一抹血色。
这般反应,倒叫她莫名想起菟丝花——表面无害,实际上碰谁谁死,完全绞杀。
在书房中,她从系统那里得知了信仰力的获取方法。
像普通的信徒,只要有不同程度上崇拜、相信她是神使,她就能从中获得信仰力。
从这些信徒那获得信仰力、崇拜值如果降低,想要重新获得信仰力,需要更高的崇拜值才能获得。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条件,这些人必须相信她是真神使。
只有他们相信她是神使,系统才能从中获得信仰力。
并且崇拜值只是一个概念,1213不会提醒,也不会主动告知。
要么她自动询问,或者在第二天凌晨扣掉信仰力之后的总结中,知道前一天获得了多少信徒和信仰力。
与其相反的,则是神选者。
虽然万亿分之一的概率才能碰到,但只要碰到,系统就会提示。
毕竟神选者就像一个聚宝盆,能源源不断吐信仰力。
而且从神选者那获得的信仰力,抵得上普通信徒那里获得信仰力的一百倍。
而且只要有崇拜值,没有必须相信她是神使这一条硬性条件。
所以作为类似于聚宝盆存在的神选者,才会在系统那里获得优待。
因此,云岁晚也不想错过。
她虽然心里MMP,但现实只是沉着脸。
青年眼睫剧烈颤动,苍白的唇瓣开合数次,方才挤出气音:“大...大人...”
喉结艰涩地滚动,如同吞咽刀片,沙哑道:“国师大人明鉴......这绝非在下所愿......”
她忽的勾指,青年顿时眼波乍亮,宛若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终于找到归属,膝行两步又惶然止住。
这般情态倒让云岁晚低笑出声。
她顺视勾住他的下巴摩擦,温存不过转瞬,玉笋般的五指骤然掐住颈脉!
青年被迫仰首,额角青筋暴起,涨红的面上泪汗交织,却不敢挣扎半分,“说。”
她指尖又施三分力,直至他瞳孔开始涣散才松手,“谁借你的胆子爬本座的榻?”
青年伏榻剧喘,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良久才挤出话语:“我...当真不知......”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清透见底,“昏沉前,只闻得一股甜香......”
“哦?”
云岁晚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青年忽的支起半身,素纱衣襟顺势滑落,露出如玉的肩颈线条。
那精致的锁骨凹陷处,一点朱砂痣缀在雪肤上,宛若落在宣纸上的血泪。
他非但不退,反而膝行至她足边。
仰首时,修长的脖颈绷出脆弱弧度,轻咬下唇,洇出几分艳色:"愿以此身,报大人恩泽......”
说着作势要脱去本就半露不露纱衣,被云岁晚抬手阻止。
倘若是前些年爬国师的床,她尚且可以认为这人是为了权亦或者钱。
但已目前情况来看,此人爬床的目的绝不简单。
毕竟,稍微有点身份的人或多或少,都能从皇帝的态度上看出,如今她不得圣心。
没有人会想不开,刻意爬上一个将死之人的床榻。
可倘若是一个京城底层的良民,没有权、钱,自然不知道上面的想法,爬床寻求庇护又是那样理所应当。
他是一个良民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
此人手上只有一层淡淡的茧子。
那茧子长得位置不对,显然不是常年做工的人能留下的。
他手上的茧子显然是练笔、习武留下的。
一个因为欠下十两就被毒打的家庭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大抵还会为吃喝发愁,又怎么会有闲钱供自家孩子读书、习武。
此人明显是从小金枝玉叶养着,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良民手上不可能不存在个这种茧。
记忆里,狗皇帝最近好像只因为一个三品官员在殿前指着狗皇帝的鼻子骂他夜夜笙歌,导致被抄家。
该不会他是那被抄家的公子吧?
对那户人家印象不是很深刻,隐约只记得那一户人家好像姓李。
虽然猜到此人目的不纯,但是为了信仰力,云岁晚觉得也不是不能养着。
“你本来叫什么?”
青年眸光微动,喉结轻滚,似在权衡。
片刻后终是垂首,任额前碎发掩去眼底波澜“李沅。”青年说其表字时,话音稍滞才,“表字舟之,大人若是不弃,唤...唤舟之便好。”
云岁晚:“舟之?”
当云岁晚叫他的字时,青年倏地偏过头去,却藏不住耳尖漫上的薄红,低声应是。
云岁晚见人这般反应,倾身向前逗他道:“怎么,本座唤不得这表字?”
他身形微僵,良久,才听得他嗓音浸着三分涩意,低声道:“......已有经年,未闻此称。”
她眼风扫向雕花门扉——果然见得茜纱窗纸上人影幢幢,伴着环佩轻撞的细响。
未及呵斥,寝室的沉香木门已被轻轻推开。
半夏领着八名提灯侍女鱼贯而入,为首的半晴屈膝时臂间披帛滑落在地:“惊扰主子,奴婢们听得内室似有...”
话音戛然而止。十六盏宫灯照得室内恍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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