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特训”的第一天,在一种堪比末日审判前夕的、诡异的平静中拉开了序幕。
艾丹和莱昂站在307宿舍那宽敞到足以让一个小型足球队在里面进行折返跑的客厅中央。艾丹的神情,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后又在防腐液里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木乃伊,空洞而麻木;莱昂则恰恰相反,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即将冲上战场、与一百头喷火巨龙肉搏的昂扬斗志,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昨天那份堪称“现代十大酷刑精选集”的特训计划书,虽然已经被正义感爆棚的莱昂愤怒地撕成了漫天飞舞的纸屑,但艾丹用他那饱受摧残的、已经快要长出茧子的神经发誓,这绝对无济于事。那对恶魔姐弟的行动,从来就不需要什么纸质说明书。
此刻的宿舍看起来与平常别无二致。华丽到刺眼的水晶吊灯,柔软到能让人陷进去直接窒息的长绒地毯,以及那些艾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但一看就价值不菲、随便碰坏一件就得在食堂洗一辈子碗的艺术品摆件,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奢华……且无害。
但这,正是最恐怖的地方。在这对恶魔双子的地盘上,“正常”就等于“极度危险”。
“那么,今天的第一个训练项目,”弗洛林站在他们对面,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可挑剔的、仿佛用圆规和量角器精确计算过的温和微笑,声音轻柔得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却让艾丹的每一根汗毛都情不自禁地立正站好,“是‘动态障碍规避与反应力极限测试’。”
他话音刚落,芙洛拉便像一只发现了新玩具的快乐小猫,举着一本封面陈旧、边角严重起毛、看起来至少有十年历史的硬壳日记本,兴高采烈地从沙发后面跳了出来。
“当当当!这就是这次训练的目标物品哦!”
在看清那本日记本的瞬间,艾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一秒内全部冲上了大脑,然后又在下一秒凝固成了冰块。整张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
那本……那本该死的、理应被埋葬在历史尘埃里的日记本,是他藏在自己床底下最深处、还特意加了三层伪装的、记录了自己从八岁到十三岁所有中二幻想和羞耻发言的、绝对不能被第二个人看到的秘密日记!里面甚至还画着他幻想中自己打败大魔王后、身披圣光、接受万民朝拜的火柴人插图!
“只要你们能穿过这个房间,从我对面拿到它,就算你们赢!”芙洛拉说着,完全没在意艾丹那副快要当场去世的表情,将那本对他而言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日记本随手一抛。
日记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充满了绝望气息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客厅对角线另一端的、由白玉雕琢而成的华丽壁炉架上,仿佛一座等待勇者前去挑战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黑暗圣杯。
“为了艾丹的荣耀!”莱昂看清了那本日记本,虽然他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鬼东西,但光看艾丹那副五官扭曲、面如死灰、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飞升的表情,他就知道,这绝对是挚友赌上性命也要守护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他怒吼一声,赤红色的眼眸里燃起熊熊烈火,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摆出了标准的战斗姿态。
‘不!住口!不要再让我变得更尴尬了好吗?!我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好是能直接通到地心那种!’艾丹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泣血般的呐喊。
“那么,”弗洛林仿佛完全没看见艾丹那已经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只是欣赏着这出好戏的开幕,然后,优雅地打了个响指,“训练——开始。”
几乎是在他响指落下的瞬间,莱昂动了。他如同一颗离弦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恐怖气势,双脚在地毯上猛地一蹬,整个人笔直地冲向远处的壁炉。
然后,在他踏出第三步的瞬间,他脚下那张看起来柔软无害的波斯地毯,突然“噗”地一声,毫无征兆地炸开了一团直径超过两米的、散发着浓郁到令人发指的奶香味的巨型奶油炸弹。
莱昂整个人被那团柔软、蓬松而又黏腻的白色物质糊了个结结实实,视线瞬间被剥夺。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抹脸上的奶油,却完全没注意到天花板上一个不起眼的水晶吊灯,正无声地、如同毒蛇吐信般,滴落下一大滩颜色鲜艳、散发着甜腻草莓香气的粉红色粘稠液体。
“哗啦——”
一大坨分量十足的草莓味粘液兜头浇下,将莱昂从头到脚淋了个透。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粉红色,身上还挂着大块大块的白色奶油,像一个在传送带上出了严重事故、被错误混合了原料的巨型草莓蛋糕半成品。
“呸呸呸……这什么鬼东西……”莱昂吐出嘴里的奶油和果酱,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代表愤怒的咆哮,两侧墙壁上原本用来摆放古董花瓶的装饰性壁龛里,突然“嗖嗖”地伸出了两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臂。
一只机械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作精准地往他那张还沾着奶油的嘴里,塞了一颗鲜红欲滴、仿佛还带着晨露的饱满草莓。另一只机械臂则在他头顶那堆淋满了果酱的红发上,轻轻地、甚至还带着一丝艺术气息地,插上了一片翠绿的薄荷叶作为点缀。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机械臂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地毯下钻出,毫不留情地、发出“梆梆”两声清脆的响声,在他那沾满了奶油的额头上,弹了两个响亮无比的脑瓜崩。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充满了侮辱性的操作,直接把热血的莱昂同学给打懵了。他愣在原地,甚至下意识地嚼了两下嘴里的草莓,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嗯……还挺甜的。”
下一秒,他脚下一滑,被自己身上那些又甜又滑的奶油和果酱狠狠地绊倒,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五彩斑斓的、充满了艺术感的痕迹,最终以一个豪迈的“大”字型,脸朝下地停在了距离起点不到五米的地方,头上那片薄荷叶还倔强地翘着。
——彻底出局。
整个过程,流畅丝滑,充满了节奏感与……甜点的香气,用时甚至不到十秒钟。
艾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那位已经从“可靠的挚友”变成“大型行为艺术品”的莱昂,内心掀起了吐槽的狂风暴雨。
‘弗洛林这家伙的陷阱品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奶油炸弹?草莓味粘液?甚至连薄荷叶装饰都考虑到了?!他是个甜点师吗?!他真正的梦想其实是开一家充满了机关、爆炸和脑瓜崩的甜品店吧?!这已经不是陷阱了,这根本就是在制作一道名为“莱昂·威廉姆斯”的限定甜品啊!’
就在他分神的片刻,芙洛拉那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闹钟:“艾丹,轮到你啦!再不快点,你的小秘密就要被我们看到咯!我还没看过别人写的日记呢!”
艾丹一个激灵,他看着那本在壁炉架上仿佛散发着不祥黑色光芒的日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不能走直线,莱昂的下场就是血淋淋的教训,绝对不能!
他猛地压低身子,双腿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如同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猎豹,在千钧一发之际窜了出去,选择了贴着墙边前进的、看起来更加曲折也更加危险的迂回路线。
就在他冲出去的瞬间,他原本站立的那块大理石地板突然向上猛地弹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由香草冰淇淋构成的、散发着诱人甜香和冻人寒气的冰块,以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向天花板,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如果他哪怕晚动了零点五秒,现在大概就已经被压成一张香草味的艾丹饼了。
艾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他将全部精神都集中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在双子日复一日、花样百出的轮番精神与物理折磨中,他被迫培养出的、如同野兽般的第六感和生存直觉,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左边!
他猛地向右侧一个鱼跃翻滚,一道比502胶水还要粘稠的、超大分量的草莓果酱,如同高压水枪般从他刚才所在位置的墙壁喷射而出,糊在了对面的墙上,还缓缓地向下滑落,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
头顶!
他甚至来不及起身,就地一个极其狼狈、毫无美感可言的懒驴打滚,堪堪躲开了一记从天花板的吊灯里伸出的、角度刁钻、力道十足、仿佛带着破风声的精准脑瓜崩。
他时而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侧滑,时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向前飞扑,时而又以一种完全违反人体力学定律的诡异姿态扭曲着自己的身体。脚下的地板会毫无征兆地变成涂满黄油的溜冰场,身边的装饰盔甲会突然对他比一个中指然后喷出巧克力酱,甚至连墙上的挂画都会对他吐出蓝莓味的烟圈。
但艾丹,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充满了血与泪的经验,一一躲了过去。
水流在他脚下凝结成冰道,帮助他瞬间加速,躲开一片如同暴雨般袭来的糖针。厚实坚固的土墙在他身后拔地而起,堪堪挡住几颗从沙发垫子底下弹射而出的、威力堪比手榴弹的樱桃酱炸弹。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魔法学徒,他是一个在枪林弹雨、糖衣炮弹中挣扎求生的、身经百战的孤独老兵。
虽然依旧狼狈不堪,虽然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各种颜色的奶油、果酱和巧克力酱,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打翻了的调色盘,但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那些最致命、也最侮辱人的攻击。
终于,在付出了一身“现代艺术彩妆”的沉重代价后,他冲到了壁炉前,伸出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那本决定他今天乃至未来数年“社会性生死”的日记本!
就在他抓住日记本,心中刚刚涌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喜悦时,两只小巧玲珑的机械臂从壁炉的缝隙里闪电般伸出。
一只机械臂的手指上沾满了洁白的奶油,以一种堪称艺术大师的手法,在他嘴边画上了一副优雅而俏皮的白色胡子。另一只则在他那堆混合了彩虹糖、巧克力酱和各种颜色奶油的乱发上,轻轻地、如同加冕般,放上了两颗鲜红欲滴的草莓。
完成这一切后,整个房间里所有蠢蠢欲动的陷阱瞬间沉寂,恢复了最初那副奢华而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甜品大逃杀,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艾丹剧烈地喘着粗气,顶着一身甜腻到发齁的“勋章”,死死地抱着怀里那本失而复得的日记本,感觉自己刚刚打赢了一场决定世界存亡的战争。
就在这时,宿舍那扇华丽过头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班长艾米莉亚探进了她那颗顶着一头可爱粉色短卷发的脑袋。
“芙洛拉,弗洛林,艾丽丝老师让我来问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艾丹和莱昂?他们下午的魔法史课……”
艾米莉亚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然后定格在了眼前的景象上:躺在地上的、如同融化了的草莓圣代一样的莱昂,以及站在壁炉前,顶着一身五彩斑斓的奶油、脸上画着白色胡子、头上还顶着两颗草莓的艾丹。
她眨了眨那双纯真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金色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微笑:“啊,原来你们在玩角色扮演游戏吗?莱昂同学这个‘融化的草莓圣代’造型好别致呀!艾丹同学这个‘草莓奶油蛋糕国王’的造型,也是既别致又可爱呢!”
‘国王?!可爱?!艾米莉亚,你的眼睛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吗?!你到底要有多天然,才能把眼前这副人间惨状、这堪比事故现场的画面,理解成“可爱的角色扮演造型”啊?!我看起来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吗?!’
艾丹在心中用尽全身力气无力地呐喊,他甚至懒得去擦脸上的奶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随时准备羽化登仙的绝望气息。
“艾米莉亚同学,你来得正好。”弗洛林微笑着,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去,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算计得逞的光芒,“艾丹同学和莱昂同学在进行一场非常投入的沉浸式训练,他们受了点轻伤,等会儿可能需要你的治疗魔法帮忙。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吗?”
“当然没问题!”元气满满的班长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她走到莱昂身边,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他身上黏糊糊的草莓酱,然后又跑到艾丹面前,仰着头,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仔细地端详着他头顶那两颗摇摇欲坠的草莓,“这个构思真巧妙,我下次也要试试看!”
双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兵不血刃地,把艾米莉亚这个最完美的“战地牧师”也留了下来。
艾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这悲惨的命运再多哀叹一会,弗洛林便轻轻地拍了拍手,用一种宣布下一幕戏剧开场的语气,微笑着宣布道:“休息时间结束。接下来,是第二项训练——高压环境抗干扰冥想。”
他的话音刚落,芙洛拉便发出一声欢呼,兴奋地蹦到了客厅的正中央,张开了双臂,脸上洋溢着那种即将点燃巨大烟花的孩童般的喜悦。
“这个我最喜欢了!”她开心地宣布。
下一秒,以她为中心,无数华丽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魔法弹幕,如同火山喷发般,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疯狂地喷射而出!
刺眼到足以致盲的强光,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呼啸声,以及震耳欲聋到足以让整栋宿舍楼都为之颤抖的爆炸声,在瞬间交织成一曲献给混乱与破坏的、宏伟的交响乐。
巨大的、由纯粹光能构成的可爱兔子幻象在空中欢快地跳跃,然后“砰”地一声炸成漫天飞舞的、闪闪发光的亮片,如同下了一场星辰之雨;银蛇般的闪电在地毯上肆意游走,将那张一看就价值连城的昂贵地毯,烧出一个个扭曲但可爱的卡通笑脸图案;无数色彩斑斓的魔法球如同没有固定轨道的行星,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将墙壁上的名贵油画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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