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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一个孩子的祈祷

小说:

瓶装风物

作者:

碧符琅

分类:

现代言情

“——确实是你妈要嫁人对吧?”

在一片尴尬的静默中,路清卿还特意又确认一遍。

这些律师的幽默感可真是让人难以恭维。

“她……是的。她这次喊我回去,应该是要和男方结婚了。”

短短一句话,杭帆却说得艰难无比。

就好像每一个字词之间都兀自生出了荆刺,又在口腔的脆弱血肉中,洞穿出无数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想向您咨询一下。她和男方的这种情况……结婚,会存在风险吗?”

路清卿那边传来咔咔的鼠标点击声,大概是在电脑里找档案文件。

“风险,你是指哪一方面的风险?”路律师问,“如果你问的是刑事方面,嗯,在你出生前后,他们的非婚同居状态有可能会构成事实重婚。但因为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你母亲当时并不知情,而男方的妻子现在也已经亡故,以一般常理而论,不太可能会有人来继续这件事。”

心情复杂地,杭帆看向车窗外:“……我其实没想到这还可能触犯刑法。”

“如果你问的是民事方面的风险,主要是指什么?你给你妈买的那套房子吗?”路律师很快就找到了之前做房产赠予协议时的档案记录,“哎,说起来之前的赠予协议书,你已经拿去做过公证了是吧?”

“对。”杭帆回答,“签完字就拿去公证了。”

路律师对自家客户的懂事程度感到非常满意:“那就好。咱们有文件在手,就算有发生纠纷,也能确保房子被视为你妈的个人婚前财产。”

“这点我倒是不担心,”杭帆说,“我充分相信路律的水平。只是,男方毕竟是做生意的,我难免会替她担心未来的债务问题……”

江山代有才人出,前浪死在沙滩上。

自古以来,商场正如战场,从未有过常胜不败的永恒王者。而身在朝云暮雨的互联网世界中,杭帆早早地就认识到了世事无恒的铁则。

当杭艳玲满怀喜悦地告诉他说,那个男人终于与她复合的时候,杭帆抖着手挂掉电话,第一件事就是把生父的名字输入了天眼查。

检索得到的结果并没让他感到意外。

“被强制执行?他欠了多少钱啊?”

八卦之心人人有,就是律师也不能免俗。

杭帆骇笑两声,喉咙里发出了像是被掐住脖子般的痛苦气音。

“八万块。”杭总监说,“荒诞吧?我都替他感到好笑。”

见多识广如路律师,一时也不由陷入了沉默。

“往好处想,以男方那样的生意规模,八万块也确实不是大数字。”她试图分析这一局面,“总好过是因为欠八千万而被强制执行的。但如果咱们往坏处想……”

“这也很可能说明,他根本就连八万块现金都拿不出来。”

杭帆沉重地接住了律师的后半句。

路律师哎了一声,“如果你要担心她婚后的债务问题,那我只能说,在结婚这桩事体里,能有风险的部分可实在太多了。

“无论是被丈夫说服,还是主动想替丈夫借贷到周转生意的资金,她都有可能会把自己的房产拿去做抵押,或者是用自己的名义向银行与信贷机构借钱。很常见的。”

路清卿说:“如果是这种情况,到最后,最需要承担偿还责任的,肯定还是你母亲本人。”

“……好的。”杭帆还在试图做出做出最后的挣扎:“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替她阻隔掉这些潜在的风险?”

“没有。”律师的判词无情锤落下来,“要么不结婚,或者不发昏。这是唯二可以规避风险的方法。”

她说:“作为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法律赋予你母亲的一切自由权力,你都是无法阻止的,杭帆。”

窗外,列车正悠然行驰过被春光染绿的江南平原。如镜的水田里,倒映出一片片碧蓝的天光,如同杭帆幼年记忆里的那块天蓝色塑料手镜。

幼小的他被杭艳玲抱在腿上,那时的母亲比如今的杭帆还要再年轻上许多。她让他帮忙举起那面塑料小镜子,自己则微微侧过脸去,握着一根被削到只剩半截的眉笔,细细地描画起了眉眼。

「我们一会儿就去车站接爸爸哦,」她的幸福笑容,比一切妆面的粉饰都更加美丽:「爸爸一定给你带了糖回来。先答应我,少吃几颗好不好?」

“我不是想要阻止她。”

在低语中握紧了拳头,片刻之后,杭帆终于又无力地放开了手。

“我只是……害怕她再次被人伤害。”

“唉,杭帆。”路清卿很是怜悯地叹了口气,“可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

计程车载着杭帆驶进小区的时候,正是每栋楼里都响起油锅炒菜声的钟点。

这是家两年前才刚刚交房的新小区,设施崭新,道路平整,一派祥和富足气象。绿化带与小公园里栽种的各式观赏植物,近来也已陆续进入了花期,满目姹紫嫣红里,尽是热闹绚烂的春季色彩。

此地的住户大多都是新婚未久或单身购房的年轻人,朝九晚五,昼伏夜出,对上一代的旧闻普遍缺乏兴趣。即便是同搭一座电梯,邻里之间也只有帮忙揿下楼层摁钮时的两句简短对话,绝不逾雷池半步。

“小宝!”开门的一刹那,杭艳玲的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你都到啦?我刚还问你几点到站呢,怎么也不回我一个!”

任由她接过自己手中的行李箱,杭帆警惕地朝客厅的方向扫了几眼,这才弯腰换鞋道:“我怕你要来接嘛,”他说,“这点路,不至于的。妈,快五点了,你饿了没有?咱俩今晚出去吃?”

“干嘛要出去吃?”

做母亲的,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孩子回家,自然是早早地煮好了甜汤,又忙不迭地切了水果端出来:“你爹去看望朋友了,过会儿就回来。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一次,头天晚上当然先吃点家常菜呀,你说对不对?”

眼看着杭帆喝掉了一整碗甜汤,杭艳玲这才笑意盈盈地端着空碗回到厨房里。

“咱们附近商圈开了几家新饭店,我前阵子和你安姨她们去过,”在灶台上炖煮的砂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是在为她的劳作进行欢乐的伴唱:“我已经打电话定好位置啦,明天中午在一起过去吃!今晚我买了鸡,做你喜欢的红烧鸡块。还有鲫鱼,用来炖汤,到时候再给你用破壁机打一下,过滤之后,保证一点刺都没有。”

“哎,小宝,今天外面天气有点热的哦,你吃冰棍不啦?特地买了你喜欢的荔枝冰棍,就在冷冻层里,自己拿来吃呀!也别吃太多,知道的吧?”

在母亲眼里,与她血脉相连的这个孩子似乎从不曾真正长大。无论走出多远,只要杭帆回到她的庇护之下,他就永远是那个小小的、脆弱的,需要她倾尽自己的所有去保护并养育的婴孩。

“……知道的,妈。”

杭总监的喉咙里好似哽着一朵棉花。

杭帆的家乡是一座富庶的江南小城。而杭艳玲的这套养老新居,不仅地段优越,而且交通方便,距离商圈与医院也极近,均价实是不菲——便是扛上百余万的贷款,也只得一户九十余平的中等房型。

久居在外,杭帆原是不希望在家中为自己留置房间的,他认为这是一种资源浪费。但杭艳玲却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这可是咱们家呀!」她一旦固执起来就完全不听人劝:「回到自己家来,连个房间都没有?这算什么事!」

杭艳玲甚至还将他从小到大的所有零碎物件儿,都给一股脑儿地搬了进去。

「你小时候那些玩意儿,我一件都没扔。」她很自豪地对自己的儿子说,「不信,等你回来了自己清点清点。」

每次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回忆的潮水,都随着映入眼帘的一件件熟悉物品,温柔地将杭帆包围。

他看见书架上的那叠奖状与证书(泛黄最厉害的那几张,边缘上都留着几个油乎乎的指印,那是被妈妈带去吃肯德基时留下的),在被仔细地抹平皱褶之后,整齐地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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