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的烛火被吹得摇摇晃晃。
连雾只穿着身里衣,骂骂咧咧地推开了门。不省人事的那位已经被沈明意伙同何离搬上了床,但许是因为痛,又或者是因为点别的什么,胡妄在床上板正躺着,身子僵得像块石头。
突然而至的巡逻官吏,胡妄被重创的意外,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这背后没有推手,是谁也不信的,但没人知道胡妄在做什么,所以他们只能焦心地等待。
来人顾不得暖暖被风吹僵的身子,就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边上,手在烛火上过一遍,就迅速开了搁置在床头的木箱子。她在其中挑挑拣拣地翻找着,瓷瓶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你们回来时就这样了?”
“是。”沈明意声音很低的应和她。她方才一时情急扑过来扶人,没成想这手就被一直攥着。她也走不开,就只能就着这个僵硬的姿势。银针的光反射在她眼里,明晃晃地把里头的关切映出来。
这与先前那次不同,那会儿他们相处没多久,他疼了病了,沈明意也就当个可怜见的合作伙伴。担忧着急也是有的,但也就为了他能活。
眼下,他们也算是共同顶过了几次大风大浪的情谊。在这种情况下,沈明意难得分出点儿耐心来。胡妄在邺州安排自己人,她知道,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自从他开始了那些她不知道的计划后,他们修建堤坝的过程里少了许多困扰。富户们贪的银子少了,长工们的工钱克扣得没那么狠了,卡在州牧哪儿的手续也减下去了。
她长长叹口气,用帕子去沾他身上的水。
连雾是个很好的捉妖师,但也是个很好的医生。沈明意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她身为捉妖师,却和胡妄这样熟悉,又为什么会一手精湛的医术。那时她只点点沈明意的鼻子,说是因为她想,所以就这样做了。
这位医师平静站着,神情专注,随着银针一根根地扎进胡妄的血肉中,少年隐忍的闷哼声唤回了沈明意的神志。她思索了片刻,往胡妄嘴里塞了块干净的布条,这家伙牙尖嘴利,她可不敢以□□凡躯对抗。
他的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太阳穴处的青筋鼓动。连雾垂着眼睛,从箱子里摸出把小刀,然后斜眼看着沈明意,示意她动手。
沈明意颤了颤,到底还是克服障碍拨开了那几乎黏在皮肤上的布料。
连雾瞥了她抖得厉害的手,喊在旁边不知所措的何离去捂沈明意的眼睛。医师手起刀落,把藏在胡妄身上溃烂的伤口处的腐肉剜下来,又去挑那些已经长在身上的布料。
“嗬——”
沈明意手底下的人剧烈地颤抖着,胸膛不住地起伏,眼尾也溢出生理性的泪水。用来防止咬伤他自己的布料被他的虎牙贯穿,但他仍然没有开口说一句痛。
清创,施针,止血,上药。
一套流程下来,四个人的鼻尖都汗津津的。
好一会儿,床上的人掀开眼皮。他看着自己的手,又顺着交叠的掌心去看满脸忧色的沈明意,良久,他散漫地笑笑。
“怎么这样兴师动众?早知道不回来看你们了。”
没一个人接他的调笑话。
少女定定地瞧着他,替其他人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胡妄调整了姿势,歪歪斜斜地靠在软枕上。他没看沈明意,而是看过连雾和何离,最后看向床幔。他似乎并不把这个问题当回事,只问:“你要知道吗?”
这个问题问得奇怪。
但沈明意听懂了。
他们是合作关系,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及时抽身的状态。若是胡妄真的把前因后果都对她和盘托出,她就彻底入局了,就算胡妄放过她,对面的棋手也不会放过她。
胡妄是在问她,是选择安安稳稳地被他推着走一段,还是说,要亲身下到这个局中,和他同进退。这样的关系,可能比情人还要暧昧。
见她不答话,少年莞尔。
“被吓到了吗?有什么好怕的,我也没准备真说出来。”
他的语调有点欠揍,像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得可怕。胡妄抬起手绕上床幔上的流苏,又看向其他二人:“行了,你们确实也该知道点什么。若是不感兴趣,现在走也来得及。”
他栗色的长发被血浸湿,粘连在皮肤上。上半身的衣襟因施针而敞开,露出缠着绷带的肌肉,因为刚才的动作,隐隐渗出血迹。明明是惨淡的场景,少年却神色平静。
剩下两人立于阴影中,神色莫辨。
连雾是最先作出反应的,她嗤笑着嘲讽床上的人:“行了,卖什么关子。我给你们这群人干的脏活知道的事儿也不缺这一件。”病患能动了,她倚着床柱,目光却落在沈明意神上。
何离在沈明意身后,按理说,他是这里最无关的人员,没必要上贼船。但少年的眼神在室内逡巡一圈后,也没有挪动分毫。
“我不走。”
他答得干脆利落。这倒是让胡妄有些诧异。但很快,他就收回视线,然后淡淡开口,丢下个惊人的消息:“邺州有人不想让天灾结束。”
他将能说的消息,都一一道来。胡妄这几日在邺州内部安排自己的人,但怪异的是,明明是个不算繁华的州,这里能接触到官吏的这一条线上的人却有自己的一套身份体系,甚至里面有不少捉妖师参与其中,像是在特意防备妖族。
是以,在前期胡妄吃了不少暗亏。
后面逐渐渗透进去后,他才慢慢能听得些风声。但这风声,却也有许多掩人耳目的,混杂不堪。不过随着他们堤坝的促成,风声还是不可避免地向一处汇去——
不能让这个堤坝建成。
何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问:“可你们建堤坝不是经过州牧允许的吗?而且姐姐这段时日也未曾遭到阻拦。这里是他们家乡,难道他们连这个也不顾吗?”
他的面色疑惑,里面是真切的不解。
妖族颇为重视故乡这个概念,他对这件事完全不能理解。
胡妄睨他眼,继续道:“也并非所有声响都向着不能,但有人在浑水摸鱼。他们在其中散布消息,邺州已经错过了播种和农忙的时节,重建非朝夕之事,他们有部分人觉得,不如先就这样让人们得过且过,让朝廷拨钱款赈灾。”
“啧,怎么事到如今,这群人还是这么爱赚黑心钱。”连雾翻了个白眼,去看沈明意的神色,她挑上少女蹙着眉的下巴,红唇微扬,“我的乖乖,你怎么看?”
沈明意埋头想了想。
“见招拆招吧。”
这邺州明显不对劲,林盈口中的妖邪,胡妄嘴里都说是不少的捉妖师,身为朝中重臣的祖父下狱前的踪迹,连同消失的虎族。所有的线索在她脑海里盘旋,却串不成一串。
敌暗我明,不可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因而很快定下心来。
但沈明意身为这里唯一一个脆弱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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