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混杂着敬畏与骇然的死寂,如同一场无声的雪崩,瞬间席卷了整个车间。
那枚在刻度线中央纹丝不动的水泡,仿佛拥有某种神秘的魔力,将所有人的思维都冻结在了原地。
它不仅是一次水平的校准,更是一次对在场所有技术人员认知体系的、蛮不讲理的颠覆。
王德发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
他精心策划的“公开审判”,从程序刁难到安全规程,再到这最基础的装夹定位,三板斧尚未挥出,斧柄却已尽数被对方那看似随意的招式震得脱手。
他带来的那支“审判队伍”,此刻更像是一群目睹了神迹后手足无措的信徒,脸上的表情从专业、严苛,变成了茫然与自我怀疑。
他想发作,想呵斥,想用厂长的权威强行扭转这荒诞的局面。
可他不能。
因为归鸿所展现的,是技术。
是这个工厂赖以生存的、最纯粹、最不容置疑的根本。
在“技术”这尊神只面前,任何行政权力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江建国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狂喜涌遍四肢百骸。
他望着归鸿那瘦削却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眼眶竟有些湿润。
他知道,这位与自己斗了一辈子气的老伙计,正在用他毕生的修为,为自己,也为那个叫路承舟的年轻人,撑起一片绝对的、不容侵犯的领域。
在这片领域里,归鸿便是唯一的王。
老人对周围的惊涛骇浪恍若未觉。
他缓缓走到机床的操作台前,那双布满油污的手,开始在一排排冰冷的按钮与手轮间,从容不迫地游走。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仿佛不是在操作一台冰冷的机器,而是在抚弄一件相伴多年的古老乐器。
“镗刀。”
他头也不回地吐出两个字。
路承舟应声上前,将那个一直提在手中的帆布工具包,轻轻放在了铺着绒布的工作台上。
他拉开拉链,没有去拿那些常规的、存放在工具柜里的制式刀具,而是从中取出了一根被厚厚油纸包裹着的、长条形的物体。
所有技术人员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当路承舟一层层地揭开油纸,那根镗刀的真容终于暴露在灯光之下时,人群中再次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是一根通体呈现出暗金色泽的镗刀杆,其表面光滑如镜,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金属结晶般的纹理。
而最令人心惊的,是它前端镶嵌的那枚刀头。
那刀头极小,只有指甲盖大小,呈现出一种近乎纯黑的色泽,其切削刃的几何角度,更是怪异到了极点,完全颠覆了在场所有技术人员的教科书认知。
“这是什么东西?”
设备科的总工终于忍不住失声叫道,“这根本不是我们厂里的标准刀具!材质不明,角度诡异,用这种东西进行精加工,万一在高速旋转中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其他几位专家的附和。
“没错!这不合规矩!任何非标刀具的使用,都必须经过材料实验室的强度测试和金相分析!”
“太乱来了!简直是胡闹!这是拿国家财产开玩笑!”
王德发阴沉的脸上,终于重新浮现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冷笑。
他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对方无论如何也无法绕开的死穴!
技术,终究要建立在规范和标准之上。
你们再神,也神不过科学!
“江建国!”
王德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你作何解释?”
这一次,江建国没有慌乱。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路承舟。
路承舟迎着所有质疑的目光,不疾不徐地从那个神奇的帆布包里,又一次拿出了一份文件。
他将文件递给那位设备科总工,清朗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清晰。
“总工,这是这根‘梯度硬质合金复合烧结镗刀’的全部技术资料。包括材料配比、烧结工艺、洛氏硬度测试报告,以及切削刃的有限元应力分析模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德发那张瞬间僵住的脸。
“至于金相分析,我们也做了。如果您对我们的数据信不过,刀杆的末端预留了取样口,您可以随时切一块下来,拿回实验室,用我们厂自己的设备,重新做一遍。”
那名总工的手,颤抖着接过了那份文件。
他身后的几位专家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围了上来,脑袋凑在一起,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份文件上。
然而,仅仅几秒钟后,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见了鬼般的骇然。
梯度硬金……
复合烧结?
有限元应力分析?
这些名词,他们听过,却只在国外最顶尖的学术期刊上见过寥寥数语的介绍。
那代表着金属切削领域最前沿、最尖端的方向,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未来科技!
而现在,这份未来科技的详细资料,就活生生地,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摆在了他们的眼前。
王德发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不断挥拳攻击的莽夫,却发现对方的身上,套着一层又一层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坚固铠甲。
他所有的攻击,都显得如此幼稚,如此可笑。
归鸿根本没有理会这场闹剧。
他只是伸出手,从路承舟手中,接过了那根暗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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