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正月初一,东宁朝堂都会迎来最为隆重盛大的正旦朝会。萧恪作为主理朝政内外文武诸事的圣辉王,不到四更天就进了宫,与文武百官、各路诸侯以及四夷来使同去太极殿叩拜皇帝。
皇帝升殿,百官朝贺,君臣共饮,恩泽普降。
雪不知何时再次落了下来,簌簌雪絮如碎玉,片片晶莹剔透。
裴瑛早上在瑞华苑与公婆众人一起用的早膳,正旦日的早膳须得食用五辛盘,含化胶牙饧,再饮椒柏酒,才象征着新的年岁正式开始。
而后一日都无别事。
这一日萧恪下朝回府时已是下半晌。
他进到擎云堂内院时,裴瑛正倚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随意翻阅着一本书,听见沉稳矫健的脚步声,她抬头朝轩窗外望去,就瞧见着一身莲青色蒲纹乌云豹大氅,里头照旧是大红衮服佩紫绶金印的锦绣官袍。
萧恪的丰姿撞上窗外苍茫孤寂的天空,竟然丝毫不觉突兀,反而浑然天成。
裴瑛心想,萧恪终究是那一撇最浓墨重彩的冷冽笔触,生生横穿画卷傲然睥睨于那天际。
感受到妻子的目光,萧恪微微顿步,朝她浅淡柔和的勾唇浅笑。
俄顷,萧恪便已箭步跨过门槛,解下身上带着寒气的大氅递给门口的侍女,而后穿过外间的暖阁月门,止步于裴瑛跟前。
裴瑛放下手中的书预备起身相迎,萧恪忙弯腰按住她,“王妃这些日子辛苦,无需多礼,快好好歇着罢。”
“妾身已躺了小半日,若说辛苦,王爷今日恐怕才是当真辛苦。”裴瑛笑意盈盈的抬眸凝看他,“今岁的正旦朝会进程可还算顺利?”
萧恪在她身旁坐下,“如今朝廷兵马强壮,各路诸侯和四夷邻国虽心怀异心,但不得不俯首称臣。至于文武群臣,世家大族,皆畏惧陛下之威,本王之雷霆,亦不敢生有贰心,因此今日百官四夷朝贺,陛下龙心大悦,龙体大安。”
裴瑛想起萧恪曾经说过东宫旧势力生事,她一直记挂这事,颇为担忧,“那东宫那边呢?上次王爷不是说东宫有人不安分?”
萧恪袍袖轻摆,丝毫不萦于怀,“东宫权力架构已经重组完毕,如今权力中枢都控制在我手中,而且有祖父推荐的三位栋梁之材,东宫已很稳固,本王自不用担心……至于那些旧臣想要寻衅报复,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足为惧。”
裴瑛叮嘱他,“夫君您还是多多当心为好,妾身可不愿您有分毫差池。”
“知道了。”萧恪转头看到她枕畔的书卷,“王妃今日在看甚么书?”
裴瑛将枕边那本书递给他,“是《庄子》,在王爷书房里寻到的。”萧恪允许她可以自由进出他的书房。
萧恪疑惑:“这书王妃从前应当早就读过?”
裴瑛点头:“是常常拜读,但祖父说圣人之言读一遍两遍是不够的,需得时时温故知新,方能参悟其中幽微玄妙之意。”
萧恪颇为赞同裴昂的话,“祖父言之有理。”
裴瑛如今对萧恪总会生出浓厚的探知欲,心下不住想要多了解他一点,“那王爷平日喜欢读什么书?”
萧恪望着她充满好奇的眸子,拂袖低笑,“本王不爱读书,与王妃通读擅写诗歌辞赋相较,本王学识恐怕不过尔尔。”
裴瑛才不信,从古至今,无论哪朝哪代,文臣都占据朝堂大半壁江山,萧恪平日里处理朝务,那些文臣大多学富五车,上疏的折子也喜咬文嚼字,朝堂辩论更是引经据典,若他不懂得这些,哪里能纵横朝野这些年?
她颦眉轻嗔,“王爷总爱打趣妾身。”
萧恪却认真与她解释,“本王虽从小也读经史子集,但更热衷于舞刀弄枪,后又驰骋沙场数年,这几年替陛下理政接触的也多是高效实用的治国方略之类的书籍卷帙。”
裴瑛想想确实如此,想到这些年他从一个叱咤疆场的强悍武将到为皇帝杨绪打理朝务的大丞相,还能威震膺服朝野,若论天纵豪雄,萧恪实属当仁不让。
裴瑛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随境转,她此刻双眸亮如清泉,由衷地钦佩叹服萧恪,“王爷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这样才叫真正的厉害,妾身纵使再有学识,也不过只能吟风弄月,登不得大雅之堂。”
萧恪不仅第一次从裴瑛口中听到她对自己的正面品论,还听出她话语里的稀薄无奈,他轻轻揽过她,“王妃要是愿意,今日便可写诗作赋给本王欣赏。”
裴瑛将信将疑,“王爷对此有兴趣?头回宫宴上,妾身瞧着王爷对这些好像并无多少耐心品鉴。”
被揭了短,萧恪也不恼,反而饶有意味的睨着她:“本王是不比那些世家公子擅长吟诗作赋,但既然我的王妃擅长此道,那本王必得有这个荣幸近水楼台,除非王妃不肯。”
裴瑛但觉他话里有话,便懒得接话,不想别过脸却瞧见窗外琼芳如画,脑海中不禁浮现萧恪方才那一撇浓墨重彩,遂即与萧恪说,“若要吟诗作赋,妾身今日怕是文思枯涩,但妾身方才于书画上偶得灵感,打算动手为王爷绘一幅丹青,不过须得好些时日,并非一时之功,不知夫君愿不愿等?”
萧恪没想她竟然还当真打算给自己写诗作画,心下也升起期待,“好事不怕晚,能得瑛娘墨宝,本王自是等得起。”
裴瑛眸中星亮,神采奕奕,“妾身保证定会给您一个惊喜。”
萧恪知她精通琴棋书画,自然不会怀疑她的画技,只笑意轻漾,“本王拭目以待。”
“那今日还得劳烦夫君耐心配合我采景写生。”
反正得闲,又可与妻子作闺房之乐,萧恪一时兴趣盎然。
“但凭王妃差遣。”
……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天色渐渐转暗,却因着漫天白雪的映射,窗外依稀有冷白的雪光透过轩窗照进了睡房中,仿佛是在为房中正在作闺房之趣的夫妻二人平添了三分旖旎情致。
靠东墙宽大的书案上,一方上品的素娟正被镇尺压着,隐约可见绢帛的冬之雪,雪中景,以及景中人。
轮廓模糊,却已然可窥见属于萧恪那独特的,好似如冰川孤狼的睥睨傲然神态。
只不过此刻的萧恪已然无暇欣赏自己。
有风吹过,绢帛一角被吹折叠起,景中人的面貌如晨雾遮山,又似云烟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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