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枝和安晴被分在同一个考场,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周嘉朔。
化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栋教学楼像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欢呼声。
几个男生扯着嗓子嚎叫,声音在走廊里撞出亢奋的回音。
当然叫的只是个别人,多数同学都没那么奔放,但脸上都泛着解脱的红光,
这场打了十八年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他们迎来了属于她们的夏天。
江枝慢慢收拾着文具,把涂卡笔、橡皮一样样收进透明文件袋。
她的动作机械而迟缓,像是陷入了沉思。
“喂!”安晴追过来,从身后搂住她的脖子,“都考完啦你怎么还在想,你跟大家太格格不入了吧!”
江枝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轻声问:“你还记不记得,高二的时候,周嘉朔把你支走的那次?”
安晴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周嘉朔的背影,一副了然的语气:“记得呀,他当时跟你表白嘛。”
江枝点头,眉心的雾霾仍没有散去:“在那天之后,他再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啊?”安晴没想到这一点,也没想到江枝会忽然说这个,“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江枝叹了口气,文具袋无力地垂在腿上,“大家都是一个镇的,就算做不了情侣,至少还可以当朋友。”
安晴揉了揉她的胳膊:“你没问过他原因吗?”
“没有,他躲着我,我怎么问?”
安晴突然松开搂着她的手:“我去问!”
“哎!”江枝伸手想拦住她,但她低估了安晴冲出去的速度,手里只抓住了一把风。
五米开外,安晴已经把周嘉朔拽住了。
碍于自己的身份尴尬,江枝并没有跟上去。
她倚在窗户,想等他们说完在过去。
她只是随意站在那,阳光像偏爱她,透过玻璃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就足以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路过的人假装看风景,余光却黏在她身上。
走廊尽头,安晴和周嘉朔的谈话似乎不太愉快。
江枝看见安晴的眉头越皱越紧,而周嘉朔的背影像根绷紧的弦,好像下一秒就要吵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江枝在安晴的脸上看见震惊的表情,连忙小跑着过去:“怎么了吗?”
见安晴不说话,她又把探寻的目光放在周嘉朔身上。
周嘉朔咽了几下口水,神色复杂:“你知道的吧?去年那会儿……言蹊哥来找过我。”
江枝的表情带着不知情的茫然:“找你?做什么?”
周嘉朔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确认什么。
盛夏的热浪从敞开的窗户涌进来,填满三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
……
他们是这场考试最后离开考场的三个人。
烈日把考场外的沥青路面烤出扭曲的热浪,蝉鸣声不绝于耳。
安晴冰凉的手指死死攥着江枝,两个人的手心同样都是冰凉。
周嘉朔原本想跟上跟她们说两句话,却在瞥见一楼窗外的身影时猛地刹住脚步。
温言蹊就站在树荫下,白衬衫纤尘不染。
他抬头望过来的瞬间,周嘉朔下意识后退两步,主动拉开了距离。
看见江枝,江芸不耐烦地催促:“快走两步!整个考场就你慢!”
安晴松开的手悬在半空,指节泛着用过力的白。
她望向江枝的眼神复杂,混杂着担忧、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温万华是开金杯客车来的,江芸和他坐在前面。
后面还有五个座位,温言蹊和她坐了两面两个座位。
车里空调温度开的不算低,江枝把校服脱下来放腿上。
看到校徽上标记的年份,她想起来今天穿的是温言蹊的校服。
“江枝!”前排江芸的语气抬高了八度。
江枝闻言抬头,听见温万华说:“哎,你别急,她刚考完嘛。”
江芸不管他说了什么,继续骂江枝:“你聋了还是哑了?你爸叫你半天,你都不知道回应一句?”
江枝这才把目光放到温万华身上。
后视镜里,温万华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有没有想吃的。”
江枝摇了摇头,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饭上。
江芸怒火更胜:“是考傻了吧?准备上傻子大学是吧?说话”
温万华打圆场:“她说了,就是声音小,你没听见。”
江芸的语气恨铁不成钢:“那不能大一点声说?是怕谁听见了?”
江枝微微垂着眼睫,扣着手里的文具袋。
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温言蹊上半身凑的近了些,低声问:“怎么了?”
江枝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那些质问在舌尖转了几圈。
想到前座的那两个人,她最终选择了闭嘴。
槐树的影子从窗外一道道略过,在她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
-
夜里十一点,江枝按照今天考试结束后约定好的,和安晴在卡悦宾馆碰头。
宾馆牵头青石板路上还积着未干的雨水,倒映出“卡悦宾馆”的招牌。
安晴在门口朝她挥手:“快来!”
百元一晚的宾馆晚上前台没人值班,只有墙上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
三个老式钟表在墙上滴答作响,分别展示北京,巴黎和东京的时间。
荒诞的是,棠里这座小县城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从这三个地方来的人。
周嘉朔坐在前台那把掉漆的椅子里,脸上映出监控屏幕的黑白冷光。
三个人一起屏住呼吸,迎接即将到来的,温言蹊的秘密。
鼠标点击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监控画面一帧帧跳跃,棠里老街在黑白影像里褪去所有色彩。
“找到了。”周嘉朔说。
卖窗帘店斑驳的砖墙、理发店旋转灯的凹痕、奶茶店门口东倒西歪的塑料凳,全都蒙着一层泛青的雾霭。
偶尔有人从老街上走过,一切都是棠里平时的样子。
安晴凑近屏幕:“言蹊哥看上去很正常啊。”
不是的。
不正常。
江枝熟悉温言蹊的所有习惯,他心情好的时候,从来不会单手插兜。
单手插兜,是他暴怒时才有的习惯。
插在兜里的那只手握紧成拳头,只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忽然,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闯入画面,懵懂又莽撞。
随着周嘉朔的身影慢慢扩大,江枝意识到他应该是看见了温言蹊,因为他手里拿了瓶矿泉水,一出门就殷勤地递给了温言蹊。
温言蹊伸出手,周嘉朔又讨好的把水往前递。
可他没想到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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