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一阵翕动,片刻后,一只灰色的野兔从里面警觉地露出头来。
哧一声轻响,还未等起跳,野兔便栽倒在草里。
唐逐星把千机匣收回腰间,拨开兔子后颈绒毛将迷神钉拔出来,反手将这软绵绵的一大坨扔进背后的筐里。
落难侠客要他们活捉兔子,活物又不能收进小队背包,唐逐星便顺手折了树枝编了个大木筐。唐门一贯手巧,他这只木筐也编得像模像样,只是兔叠兔已经装得快满了,一撮撮肥嘟嘟的皮毛从树枝的缝隙里直往外溢。
这是唐逐星半个上午来抓到的第五只兔子。平心而论,这个任务和他们前两天采集草药一样,听上去十分离谱,做起来又不算很难。落难侠客发布这个任务的真正目的,可能只是想让玩家们分头行动。
这种模式,在狼人杀一类的游戏里尤其常见,一般都是为了给混进好人阵营的狼人们趁机动手刀人的机会,就是不知道隐藏在他们之中的“狼人”会是谁了……
正想着,身后响起道短促的口哨声。唐逐星回头看去,就发现尹有攸从几十尺外的地方冒出头来。
他的出场造型十分别致,怀里抱了两只兔子,手上还拎了一对儿,所有的野兔都在不断挣扎,尹有攸手忙脚乱,按住这只又怕那只跑了,看得唐逐星在心里直摇头——他要是恶面,这一个照面就够尹有攸死一万次了。
怕落难侠客真能监视他们,两个人很默契地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敢靠近,隔着中间横亘的山岩互相打量。
“看见其他人了吗?”
“……没有。”尹有攸好不容易把边越狱边放声尖叫的野兔揣进松松垮垮的裤腰带里,一抬头就看见唐逐星背上的木筐,这下仿佛见了救星,连忙道,“我也要一个。”
“等着。”唐逐星无奈道,开始就近寻找合适的树枝。
编木筐也需要时间,两个人离得远远的,又隔空聊起了昨天晚上没说完的话题。
唐逐星本来以为,既然恶面选择了尹有攸作为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说明他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恶面后续的行动,所以才会被首先袭击;失败之后,恶面就把袭击的对象转为可以奶队友的龙葵和祝灵正了。
怪就怪在,从这两次袭击上,可以看出很明显的差别来。
从手法上看,尹有攸不知不觉中就被暗算到了,诡异到连周围的队友们都没有丝毫察觉;而龙葵是在救谢不若他们的过程中被袭击,祝灵正也是在追赶陆厌和李千驰的过程中被偷袭,相比起来,这后两次的手法未免也太急躁、太大胆了一些。再从结果上看,如果不是柳七刀和方叱羽恰好先后经过,尹有攸一定是必死无疑;而针对龙葵的那次袭击,但凡柳七刀回个头都不会成功,祝灵正更是直接被裴洛川南风吐月保下了性命。
这是什么意思呢?能实行第一次袭击那样堪称“完美犯罪”的恶面,为什么换用了如此粗糙的方法?难道说尹有攸没死这个事实,导致恶面后续不得不采取了没有那么妥帖的袭击方式?那恶面为什么在一次失败之后就放弃了尹有攸?
“如果你的存在真有这么大影响,是我的话,一定想方设法干掉你。”唐逐星百思不得其解,扬手把编好的筐子扔了过去,“接着。”
尹有攸对队友时不时混乱邪恶的暴言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没往心里去,只为自己岌岌可危的裤腰带松了口气。他抓起兔子往筐里塞,自顾自地点起了数:“一、二、三、四……”
不对。
唐逐星听他数着兔子,忽然灵光乍现。
恶面肯定不止一个,这应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想法,毕竟在外的龙葵和在营地的祝灵正几乎算是同时遭到袭击的。但这东西,应该是有产生顺序的吧!
如果按照梁生的说法,白天照“镜子”,夜里产生恶面,那会不会第一天白天袭击尹有攸的时候,恶面的数量还不够,所以必须稳扎稳打,因此那时候的恶面才想第一个就干掉人形自走监控器尹有攸?虽然这次行动失败了,但当夜出现了更多恶面,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没有必要再那么在乎尹有攸的存在了,因为新同盟的加入带来了新的方法……
搞锤子哦,那恶面一共有好多啊?
又或者,不是数量的问题,而是特别的某个人?
因为一些特别的人变成了恶面,所以导致他们行事肆无忌惮起来……
尹有攸摸着野兔脑袋的手突然一顿。
“有人来了。”他把木筐往身后一背,站起来警惕道。唐逐星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远处树林中果然隐约有道人影正在朝他们快速地靠近。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开始戒备。
来人行色匆匆,脚步仓促,一点也不像是在抓野兔,更像是在寻找什么大目标。当他的脸清楚地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刻,尹有攸倒吸一口凉气,直接从背后抽出了打狗棒,唐逐星更是目光一凛,将螭首千机架了起来,对准了来人。
原因无他——那人竟然是现在本应在营地里看护伤员的裴洛川!
滴答、滴答。
黑夜中湖面浪波翻涌,好像一汪大海包围着小小的营地。
一股潮朽的气息随夜风在营地里静静地蔓延开来,帐篷外面似乎有人在走动,湿透了的靴底踩在地上,留下几不可闻的水声。
帐篷绷直的篷布弹动几下,一只手突然搭了上来,几道水痕顺着硬质布料的纹路中歪歪扭扭地流淌着,一路上留下成片水渍,最终悄无声息地汇入地面。
祝灵正紧闭双眼,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半梦半醒中,他有一种很不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人正站在他身边冷眼看着他,那视线没有半分感情,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明明没有睁眼,却仿佛能看到周围的情形:
火光跳跃着,在帐篷上投下一道黑影,片刻后,门帘掀起一阵潮湿的微风。有人进来了,但本应该值夜的行守此刻却低垂着头,靠在帐篷边上睡得很沉,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快醒醒!祝灵正想要叫醒行守,但无论如何挣扎也发不出声音,眼皮更是如同灌铅一般沉重。
啪嗒、啪嗒。湿漉漉的脚步越过祝灵正身边,那个人径直朝行守走去,无声地停顿了一会儿之后,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直直地冲着他来了。
祝灵正毛骨悚然,昏昏沉沉中,他用尽力气努力抬眼看去,视野中却只看到殷红的鲜血无声地顺着墙角流淌,金刚棍滚落在血泊之中。
还在滴落着血的刀被高高举了起来,刀身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祝灵正猛地睁开眼睛,被晃眼的日光刺激得紧皱眉头。
“你醒了!”
卫山河刚刚把门帘卷起来,意识到阳光太过刺眼,他又赶紧松开手,转回到祝灵正榻边:“感觉怎么样?”
是梦吗?祝灵正刚想说话,胸口的伤却随着意识的回归爆发出剧烈的疼痛,气管一瞬间好像被一股巨力攥紧,传来无法控制的窒息感。
一口凉气呛进肺里,祝灵正咳起来,胸腔震动碰到了没有愈合的狰狞伤口,更是疼得蜷起了身子。卫山河见状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千万别动!好不容易止住血,伤口可不能再崩开!”
不用卫山河说,祝灵正也能感觉到胸前的绷带处又蔓延开一股滚烫的热流。血液从身体里流失的感觉太可怕了,但他疼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更没办法给自己施加天人合一。
他咳得昏天黑地,卫山河洁癖也顾不上了,手忙脚乱地拿着凝血精和绷带给他处理再度崩开的伤口,一片混乱中,闪进视野的一幅景象却让祝灵正整个人都顿时怔住,连咳嗽都忘记了。
正对着他的那一面帐篷的篷布上,在日光的照射下,隐约浮现出几道不甚明显的水渍。
仔细看,就能看出来,那是一只手掌的形状。
“怎么了?”
卫山河注意到祝灵正的僵硬,转过头,也看到了帐篷上的掌印。
他皱起眉头扫了一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按理说营地里人来人往,几乎每个人都来探视过龙葵和祝灵正,无意间留下这种痕迹也很正常,但这掌印偏偏是水痕。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毕竟他们刚刚才明确了这地图的危险实际来自于恶面,而恶面又和湖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祝灵正满头冷汗,平复着呼吸,没有办法立刻回答。
袭击者虽然没能杀死他,但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也已经达成了目的。现实不同于游戏,没有可视化的蓝条,玩家们平时释放技能只能通过身体机能的反馈来进行判断,而祝灵正现在就感觉丹田空空如也,仿佛无底洞一样根本聚不起气来,好像又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放弃了做无用功,他用沙哑的嗓音艰难问道:“行……守?”
“行守?”卫山河一愣,“他就在外面。要叫他进来吗?”
“……”祝灵正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按理说,人在时断时续的昏迷中很容易产生幻听幻视,或者混淆梦境与现实。之前的种种,可能真的只是一场难以分辨的梦。
——但这是浪客行。
卫山河给他处理好崩开的伤口,沾了血的手也顾不上擦了,只沉声问道:“你先想想,梦里有什么细节?”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产生幻觉,祝灵正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因为感受到了什么,更何况衍天多少具备一些玄之又玄的特性。
也就是说,也许在昨晚的某个瞬间,恶面真的混入了他们之间,对这个帐篷里面的三个人起了杀心!
不过,和祝灵正的梦境不同,现实中他们的防守还算严密,那恶面应该是没有找到再度下手的机会,这才离开了。
但这个人会是谁呢?
昨晚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受伤的二人身上,等龙葵和祝灵正的情况安定下来之后,柳七刀又不见踪影了,至少卫山河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想来其他人也是一样。
“梦里的细节……”
祝灵正无意识地轻声重复。
他平躺着,看不到自己胸前的伤口,只能感受到要将整个人活活从中撕裂开来一般的疼痛。
“这是刀伤么?”他微微侧过头,问卫山河。
“不知道是刀还是剑,差不多就是这一类的武器——”卫山河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了,屏住呼吸,确认道,“刀?”
“不是剑,是刀。”
眼前一阵阵发黑,祝灵正干脆闭上眼。他的声音也很虚弱,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散,话中的意味却十分笃定。
梦里看不清武器的式样,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清晰地知道,那是一柄刀,刀刃上滚着浑圆的血珠,反射着一点不祥的、暗淡的红光。
剑三里用刀的也就那么几个门派,卫山河紧皱眉头,深感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线索似乎都太具有针对性了:“怎么哪哪都有霸刀的事。”
祝灵正还不清楚恶面的事情,闻言迷惑道:“霸刀?柳七刀?他怎么了?”
“颂命那封信上写的几个词已经确定了——”卫山河刚要从头讲起,话说到一半,声音又放轻起来,原来是祝灵正的呼吸又渐渐趋于绵长,陷入了沉睡。
能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卫山河小心翼翼地将掉落的薄毯往上拉了拉,快步走出了帐篷,准备把这条情报传递出去。
行守正在外面喂海雕,看见卫山河出来,仿佛发现新大陆般对他招了招手,而疾夜却一反常态,垂着脑袋,两只脚爪轻轻地来回刨着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又是怎么了?”卫山河一个头两个大,走过去才看到,行守肩上竟然有两道新鲜的抓痕,看样子伤得还不轻,汩汩地往外窜着小血珠。
“我有个新发现。”行守完全没在意那点伤,轻轻拍了拍疾夜的脖颈以示安慰,转头对卫山河道,“友伤免疫的限制消失了……换句话说,好友功能没了,第七天就相当于单人成队。”
卫山河疑道:“什么意思,这是疾夜抓的?它能伤到队友了?”
疾夜听得懂他们的对话,顿时喉咙里就咕噜了两声,低下头拱了拱行守,把没吃完的肉往他面前推了推。
“谢谢,我吃素的。”行守感动地念了句阿弥陀佛,又解释道,“刚刚雕兄落下的时候我没注意,被划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有友伤了。看来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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