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缈醒来时,只觉身上又冷又疼,她蹙着眉,如平常一般忍了下来。雨声如雷,大滴大滴的打在身上,让本就僵冷的四肢越发沉重无力。周缈咬着牙,撑着潮湿的地面起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暴雨如注,呼吸间全是腥甜潮湿的气息。
黑色阴云层层叠叠,白浪遇上淤泥化作黑色粘液,卷着峰峦,让整座山林似乎都酝上了几分不详之气。
这里熟悉又陌生。
说熟悉,是因她曾来过这里。说陌生,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仔细算一算,已有七年之久。
白梦城,九溟山。
她曾撑着受伤的身体走遍了这座山,只为了给陆惊南寻灵药。
所以无望归墟阵成了?
她真的为自己争来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身体很痛,周缈却大笑了出来。压在胸口里的那口郁气,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
她看着自己紧紧捏在手心的那株灵芝草,毫不犹豫地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灵芝草入口,周缈瞬间感到了一股暖流自肚腹间生起,迅速流遍全身,滋养着她受伤干涸的身体。
七年前。
这是承元十八年,也是魔历元年。
这一年,她和陆惊南终于在北荒建造出了一座城,魔都成立。陆惊南称王,而她成了新城的左护法。
但其实起初,这座崭新年轻的城都有一个很平常的名字。
庆安。
寓意平安顺遂,吉祥如意。
乱世之中,各地冲突叛乱不断,但都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李朝立国已有上千年,犹如百足之虫,即便已经腐朽不堪,然仍旧是难以撼动的巨山。
所以即便有许多人蠢蠢欲动,却暂时无人敢做出头鸟。
陆惊南建都称王之举无疑是对李朝的挑衅,加之他的“魔子”身份,庆安城直接被打成了魔城。
庆安这个名字渐渐被遗忘。
在此后的很多年,世人都只记得了魔都。一个应该被唾弃被厌恶的罪恶之地。
不久前,白梦城祥光降临,传出仙人洞府降世的消息。
仙人传说自古皆有,只是时至如今,往前数千年,也未曾真正见过修士飞升。但几乎所有修士都深信仙人的存在。
而今当世修为最高的乃正仙宗宗主云长圣,修至天阶顶峰,现今还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修士修为通常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天阶最高,而天阶之上被称为神阶,也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修至神阶,便能破碎虚空,飞升上界,自在逍遥。
仙人洞府不一定是真正的仙人所居,通常是高阶修士的洞府,里面不仅有许多奇珍异宝,还会有洞府主人留下的传承,总而言之,对于修士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无数修士都闻风而来,只为夺得成仙机缘。
周缈和陆惊南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魔都才刚建立,根基不稳,想要与李朝抗衡,自然需要更多的资源。所以两人悄悄潜入了白梦城,等着洞府开启。
却不慎走漏了消息,招来了李朝正宗之人的追杀。
那些人是奔着要他们的命来的,自是不会手软,所以直接出动了无数杀手,其中还有天阶高手。七年前的现在,陆惊南刚达到天阶,周缈也才地阶中层,面对源源不断的高手,虽活了下来,但仍受了不轻的伤。
为隐藏行踪,他们也不敢去城里买药,身上的药用完了,便只能自己来寻。周缈伤得稍微轻一点,所以主动来九溟山寻药。
但灵药岂是那般好寻的?
周缈冒雨在山里找了整整一天,身心皆疲倦至极,才寻到了一株灵芝草。那时的她想得很简单。
陆惊南天赋修为皆在她之上,这灵芝草自然要用在他的身上。陆惊南是魔都的王,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他们的王越强大,他们就越安全,就能活得更长久,更安稳。
眼前一片血色。
仿佛又回到了不久前,魔都尸横遍野,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再无一丝鲜活之气,全是死亡的色彩。
周缈压下心里陡然而生的戾气,沉下心来,专心吸收灵芝草的药力。
两个时辰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
一株灵芝草的药力还是太弱了一些,还不足以治愈她的伤势。
她需要更有用的药。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雨势未弱分毫,反而越发大了一些,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暂时照亮了整片天空。周缈起身,走入雨幕之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
才刚干透的衣裳很快就又被淋湿了。
她未曾理会,径直出了九溟山,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前方熟悉的破庙。风雨飘摇间,那间小小的破庙显得无比脆弱和孤寂。
因为还在被追杀,所以他们非常谨慎小心。
哪怕这里荒芜人烟,暂时安全,但以防万一,他们也不敢点火,免得引来窥探。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真正安心。
陆惊南一个人在里面,哪怕受了重伤,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他们朝夕相处了太久,对彼此都极为熟悉。无论是脚步声,还是气息。所以周缈方走到门前,便听见了一声咳嗽。
“阿缈,你终于回来了。”
下一刻,一道熟悉男声从破庙里传了出来,不复平常的清冽,多了几分隐约的疲惫和沙哑。
话音未落,破庙的门便从内打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个极为俊美的青年。
他立在破落的门前,眉目疏冷,眸色极黑,唇色浅淡如雪,整个人似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冷阴郁。墨发用一根银色的带子束起,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前耳际,身上的黑袍凌乱,却不显邋遢,反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出尘。
这便是七年前的陆惊南。
他出身世家,父母皆是上上层的贵人,若不是因为那个预言,他本该是一个金尊玉贵、风流优雅的世家公子。
与满身市井俗气的周缈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若非意外,他们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
随着他的靠近,血腥气越发浓烈。
周缈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陆惊南的身上,思绪不由回到了八年前。
那时,陆惊南才将十四岁。
周缈也才十二岁。
他们一个是被亲人所厌弃,后又被逐出家族,弃于荒野,任其自生自灭的落魄小少爷。双腿被打断,满身是伤,奄奄一息,只待咽下最后一口气;一个是在市井中讨生活,经常被欺负的卑贱小乞丐,忍饥挨饿是常态。
她见他穿得好,又识文断字,不禁起了心思。
她不想做一辈子的小乞丐,想要有一份工作,有稳定的收入,可以养活自己。她想要吃一顿饱饭。
哪怕一顿也行。
所以她与陆惊南做了交换。
她给他找药找吃的,他教她认字。
他们的开始,本只是一场交易。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或许是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们一起挨饿,一起逃难,一起历经生死,慢慢走到了现在。
不止是朋友,却又不是恋人。
周缈曾经不止该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现在却是明白了。她只不过是陆惊南孤单寂寞时互相取暖的一个工具罢了。
作用与一件随手可弃的衣裳,一个随时可灭的火堆无甚不同。
“遇到麻烦了?”陆惊南的目光落在周缈湿透的衣裳上,眉头微蹙,想也不想便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披在了周缈的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找不到药就算了,你不必为难自己。”
周缈是故意淋着雨回来的。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走出来,看上去狼狈不堪,极为可怜。
她生得很白。
在弱小时,这身不符合她身份的雪白肌肤曾给她带来许多麻烦,然在某些时候,却又是能让她达到目的的利器。
她垂眸,看着披在身上的黑色外袍。
其实它很薄,保暖效果自是一般。
但曾经的她被此迷惑,以为这是独一无二的偏爱和在意,是战友,是家人,或是爱人给予的在意和关心。
但其实什么也不是。
不过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