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野一言不发,似是在思考,她急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眼眶噙着泪,那双琉璃眼闪烁着不安。
她早就心中把裴照野骂了千遍,什么狗屁大将军,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怕事的小人,连一介草寇都无可奈何。
薛疏月的身板单薄的惊人,仿佛轻轻一折就会被折断。
裴照野并未将这草寇放在眼里,声音高亢道,眼神凌厉,目光似箭盯着眼前的匪徒,“一介草寇,岂敢要挟本帅,本帅定然挟诸将士,尽数抄你帮派。”
薛疏月这时心中在打鼓,她怕极了,她怕匪徒被裴照野惹急,直接玉石俱焚,更怕裴照野放弃她,毕竟她的身份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寡妇,人微言轻,无足轻重。
“此女是无辜之人,速速放手,你此番若是动手,更是罪加一等。”
刺客见裴照野不惧,加重了力道,雪白脖颈上血红沁出,薛疏月双腿发软打颤,哭喊着道:“裴将军,救我啊!”
在裴照野眼中,此时出现的匪徒是插曲,而她的出现亦是,这些对裴照野都无足轻重,在她和剿匪面前,裴照野肯定会选择后者,她需得想出一计。
“裴将军,妾身夫君已逝,我岂能独活,此番为国捐躯,也是死得其所,将军不用顾及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夫妻二人这么快就团聚了。”她的泪水决堤,哭花了脸上的脂粉,故作娇柔态。
她只希望这招以退为进可以让裴照野救下她,留得一命,军中众多将士,若是他在众目睽睽下,将她一个战士遗孀弃之不顾,那他在军中颜面何存。
她就是要将裴照野置于道德高位,让他不得不救。
她的脖颈被要挟着,血迹不断渗出,但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见裴照野依旧无所动,站在匪徒面前,不甚在意,她心中绝望,还是要死到临头了吗?
她一路逃亡,躲过了无数来追杀的暗卫,现在却要死于这流寇之手。
对不起,父亲,母亲,是女儿无能!
刺客力道更甚,大手一扬,刀尖寒光一闪,她闭上双眼,眼皮发颤。
她心知肚明自己躲不过这一刀,只是没成想裴照野当真如此心狠,弃她于不顾,她准备迎接死亡,没料到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走了。
接着鲜血喷溅,裴照野替她扛了刺客那一刀,刺客倒下了,她被这一幕吓得身形晃了晃,柔弱的趔趄了一下,然后慌忙得稳住身形。
“啊!”鲜血刺目,她无措尖叫,这时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手上的皮肤有点粗粝,磨的她的脸颊有些发痒。
她能感受到滚烫的鲜血喷洒到了她的裙角,染红了她为夫君守孝的雪白的孝服。
劫后余生的薛疏月眼前一黑,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男人气息滚烫,还混着血腥味。
“多谢将军,妾身还以为,要命丧于此了。”片刻后薛疏月醒神,连忙从他的怀中离开,摆正身形。
“怎会?你既入了军中,本帅就会对你生死负责。”
裴照野的手虚握在空中,他沉默不语,这一幕更让薛疏月胆寒。
薛疏月往外挪了一步,跟他稍稍拉远距离,这时听见裴照野道:“更何况你夫君为国捐躯,我作为将军自然得负责你的安危。”
见她推脱离危险,军中的将士全部一拥而上,将刺客擒获。
唯有一刺客不同,此人偷袭裴照野,并且身手非比寻常,有异于其他刺客,出剑迅速敏捷,在裴照野的手下都能过上几个回合。
那人受了裴照野一刀,但却没当场毙命,薛疏月眼尖注意到此人手腕上的黑色蛇形图腾,与那日灭她满门之人的一般无二,她看向周遭刺客,发现无一人手腕上有此印记。
这人与灭他满门之人,定是同一伙人,恨意涌上心头,她紧攥着拳,身体发抖,险些站不稳,这时裴照野搂住的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
男人的炙热体温透过肩膀处薄薄的衣物传开,她抖了一下柔声说,“多谢将军”。
裴照野见状放开她,与她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猜测这刺客并非山匪,乃是浑水摸鱼,混入这些刺客中。
薛疏月缩在裴照野怀中,看着裴照野的行为,倒像是刻意留活口,他没有疑惑,定然知道此人是什么身份。
薛舒月身体本就孱弱,在外逃亡多日,又经此收受到严重惊吓,她大病了一场,连着发了一天的烧。
梦中噩梦连连,恍惚间她总梦到全家惨死,有许多巨大的黑蛇缠绕着她,要将她吞噬。
她无法呼吸,突然惊醒,原是一孩童在她床前呼唤她。
她睁开眼,入眼却不是军队的营帐,而是百姓的平常屋舍。
她询问眼前的幼童,得知裴照野因剿匪,前往于此城镇驻扎,抚慰百姓。
此地百姓被土匪重创,百废待兴,军中的将士帮着做些农活,听闻薛疏月受了惊,一家农户主动请缨照顾薛疏月,薛疏月掀开帘子,便看到裴照野在外间和这家的妇人说话。
“大娘,您大可放心,我们定不会放过那些为非作歹的山匪。”
脱掉那些甲胄,裴照野只身着粗布麻衣,拿着耕地的锄头,依旧下颚绷紧,面容冷峻,因他浑身肃杀的气度,就算穿着这种衣服,别人也不会觉得他是寻常百姓。
“将军。”薛疏月行礼,裴照野见是她,轻轻点头,然后出门继续帮这家人做活了。
这一幕看在薛疏月眼里格外荒谬,裴照野身世低微,无依无靠,靠着在战场上那股不要命的冲劲终于在朝堂上闯出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因此声名远扬。
而于此同时,闻名的还有他的冷漠狠辣和不近人情,众人皆仰慕裴照野的名声,但因他的冷面无私,没有人情味,也让那些爱慕他的女子退避三者。
但此刻看着身着粗布麻衣的裴照野,薛疏月觉得,流言并未全真,这冷血名声,在她看来并非如此。
其实裴照野本不用做这些,找个下属做,照样能保全名声,习武之人太多高高在上,自视甚高,鲜少有人如此关爱百姓如此。
薛疏月站在原地,手指尖扣了下衣角,有点无所适从,见妇人在刺绣,凑过去拿起针线和她搭话。
“大娘,我来帮你吧。”
“还是我来吧,看你年纪小,这些肯定做不来的。”
薛疏月眉眼弯弯,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绣活,她父亲是织造官,她自小便学习家传苏绣技法,这花样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眉眼弯弯,狡黠着说道,“这可不一定。”
裴照野抬眼看去,只见眼前女子巧笑倩兮,一双手纤细灵巧,秀发乖巧垂落在耳畔,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在妇人震惊的表情下,她没几下了一个精妙绝伦的绣活,那上面的每一物都栩栩如生。
“姑娘绣艺真好,这图案就好像是能活过来似的,怕就是城中最好的绣娘,这绣艺也不及姑娘。”
“大娘谬赞了,略懂一二而已。”
“姑娘如此心灵手巧,可曾婚配?”薛疏月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人,她的手被大娘抓着不断地抚摸,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早已成婚。”她咳了一下,望向裴照野。
“那姑娘夫君是军队何人,为何姑娘受伤,夫君迟迟未见?”大娘的脸上有怒意,似是在为她鸣不平。
薛疏月垂下眼睫,眼眶噙着泪,活脱脱被戳到了伤心事的样子,那大娘见此,也不敢说话,柔声安慰着她。
“妾身远道而来,没成想到了此地,见到的却是夫君的尸体。”
在她开始演戏的前一秒,裴照野走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影在门口显得有点逼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薛疏月猛地一回头,眼神直直撞上了裴照野的目光,他神色不明。
“妾身——,妾身失态了。”
“无碍。”裴照野接着把头转向一旁的大娘,瞥到桌子上薛疏月的绣品,一对鸳鸯栩栩如生,眼底的怀疑之色迟迟未散。
“你一个商贾女子,为何绣工如此精妙。”
“回将军,家母自幼便培养妾身女红,她常言,女子须有一技傍身。”
“原是如此。”
薛疏月如今已经醒来,自然不便再住在百姓家中,她回到了驻军营帐。
入夜,她盘算着那刺客,既然那伙人前来刺杀裴照野,那裴照野定然得知那伙人的线索,她要依附在裴照野身边探听消息,伺机而动。
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月明风清,营内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唯军中主帅营帐,始终长明。
放眼望去,周围阴暗寂寥,薛疏月取了大娘的皂角沐浴,还特意寻了花露,她皮肤如凝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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