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好想除了向厉和郑意和九九以外,又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就是画室的女老师周老师。
画室门脸不大,推开却别有洞天。周老师四十出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角却往上挑,像菱角米。周老师在欧洲游学多年,回国后开了这间小画室,不为赚大钱,教的学生也不多,教画的方式也很特别。不急着让学生们画石膏像或者静物,而是先让她们随意涂鸦,感受线条和色彩。她总能从那些歪歪扭扭里找到闪光点。
“好想,你这条线画得真有力量!”
“这个颜色搭配很大胆,老师喜欢!”
“没关系,形不准没关系,感觉对了就很好!”
画画没有对错,只有表达。姜好想在这里彻底放松下来。她不害怕画错,敢于尝试各种颜色和构图。进步飞快,尤其喜欢画人物,画周老师低头,画她大笑,画她转圈。
教师节快到了,姜好想准备了一份礼物。用了好几个周末的时间,画了一幅周老师的彩头。
画里的周老师坐在画室的窗前,姜好想画得格外用心。
把装裱好的画送给周老师时,她亲吻姜好想的头发和脸颊,一遍遍地重复:“谢谢!谢谢好想,老师太喜欢了!爱你!老师爱你!”
周老师在国外呆久了,情感表达直接,爱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学生对朋友对喜欢的一切说出来。这让姜好想有些手足无措,心却被羊水淹没。
向厉准时来接姜好想下课。姜好想背着画板,脚步轻快。她跑到向厉面前:“妈妈阿姨,我爱你!”
这个称呼是有来历的。有一次她嘴比脑子快,不知道该叫妈妈还是叫阿姨,结果混成了妈妈阿姨。向厉笑得前仰后合,摸着她的头说:“这个好,独一无二,以后你就这么叫吧。”
姜好想嘴里说出“我爱你”,向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朋友,心里百感交集,酸涩与欣慰交织。她把姜好想揽进怀里:“我也爱你,好想。”
中午回到宿舍,姜好想心里的暖洋洋没散去。她忍不住给郑意打了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屏幕那头的郑意在海边,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同样蔚蓝的海水。
“郑意哥哥!”
“干嘛?”郑意调整了一下镜头,露出被晒黑了的脸。
姜好想鼓胀着一种冲动,也想对郑意哥哥说那句刚刚对向厉阿姨说过的话。
可是话到嘴边,“我爱你”怎么都吐不出口。
她憋了半天,变成了:“郑意哥哥,我很喜欢你的。”
你看,多神气,就这样一句话,再配上那一点点娇纵的语气推波助澜,听起来就全然是妹妹对哥哥的依赖和亲近,没有丝毫暧昧意味。
郑意没多想,只以为她在撒娇,随口说道:“那个画画社团,呆了一周我就退出了。”
“为什么?”
“没意思。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画画,当初就是看他们宣传画得挺酷的。”郑意如释重负,“我现在在学潜水,这个有意思多了!”
姜好想握着手机,听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退出就退出,心里很失落:“你怎么这样啊!”
郑意有点意外:“我哪样了?”
“你——”姜好想张了嘴,却也搞不清自己说的到底是哪样?
郑意没有义务一定要喜欢画画,更没有答应过她要一直学下去。可她就是失落。好像两个人之间某条因为她开始学画画而连接起来的线,被他一刀剪断了。
郑意隔着屏幕,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时差和网线,无法体察到她这百转千回的心思。他觉得姜好想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他换了个话题:“安风扬昨天带你吃什么了?”
姜好想的朋友圈,郑意是每天必刷。昨天她发了一组九宫格,前面八张都是她在画室的新作品,有静物,有风景速写,还有几张萌萌的九九。
只有最后一张,拍的是一家餐厅的桌面,焦点是玻璃水杯里水的折射光影,看不出具体是哪家店。
安风扬在那条朋友圈下面评论了一句:“喜欢吃这家吗?”
姜好想回复:“喜欢”
郑意把那张照片翻来覆去放大了看,什么也没看出来。哪家啊到底?
姜好想没想到郑意会突然问这个,老老实实回答:“吃了一家新开的川菜店。”
这事说来简单。之前为了还安风扬的人情,姜好想请安风扬吃过一顿饭。安风扬注意到她爱吃水煮鱼。这次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安风扬想起来,就发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而在这件事更早之前,还发生过一个插曲。姜好想月考那天,月经突然来了,疼得她直冒冷汗,几乎要昏过去。
她强撑着请假然后去了医务室,结果里面空无一人,校医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她想给向厉打电话,偏偏向厉那时候在飞机上,手机关机。舍友们都还在考场,她不想打扰她们考试。实在没办法,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微信上问了问安风扬。
安风扬问了她的具体位置,没过多久就骑着自行车赶了过来,买了布洛芬和卫生巾,唯一的纰漏是他忘了姜好想可能需要换裤子。只好把自己身上那件外套脱下来递给姜好想,让她围在腰上挡一挡。
姜好想一直惦记着要还他外套,再加上确实想吃水煮鱼,所以安风扬一邀请她就答应了。既能还外套,又能吃好吃的,一举两得。
电话那头的郑意,听着姜好想说完,心里不太舒服。
他快十八岁了,不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小孩。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这种情绪不对劲。他对自己说,他对姜好想是责任,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她叫他妈妈叫妈妈,叫他叫哥哥,他们是一家人。
混乱的认知让他更加气急败坏。他突兀问了一句:“你喜欢安风扬?”
姜好想觉得他这问题简直莫名其妙,想也没想:“喜欢你个头!”
听到这个答案,郑意心里舒坦了……连忙哄了哄姜好想,强行把话题扯回了潜水和学习,又叮嘱了她几句好好吃饭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姜好想心里却有点空落落。她又想起郑意说起退出画画社团时轻松的语气。
而远在西班牙的郑意,放下手机后,心里那点刚刚平复的烦躁又浮现。他发现自己有点搞不懂姜好想了,更搞不懂的是他自己。
生活被推向新的篇章。不知道是否跟郑意在西班牙的陪伴有关,郑父的确奇迹般地多撑过了一年多,直到郑意进入高三下学期,郑父才终于油尽灯枯。
郑意一个人在异国的病房里坐了很久。窗外是西班牙热烈的阳光,如同少年时。他给向厉打了语音电话:“妈,你要来看看吗?”
向厉原本是打算去的,毕竟夫妻一场,情理之中。但就在那几天中招了流感,直接病倒,高烧不退,要住院观察。只得作罢。
郑父生前是个洒脱的人,搞了大半辈子艺术,也不会在死后突然要搞传统。他对叶落归根没有执念,对身后事也看得很淡。他叮嘱过郑意,骨灰随便扬了就行,郑意遵照了他的意愿。
同年不同月,姜好想的奶奶也去世了。老人家年纪大,算是喜丧,家人的悲伤中带着释然。姜好想对这个奶奶其实没什么感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奶奶重男轻女,对她很忽视。
葬礼那天,人来人往,姜成让姜好想去奶奶生前住的房间找点东西,姜好想推开那间房,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两个相框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叔叔家的儿子,另一张是爸爸的儿子。两张都是孙子。
姜好想站在那里,看着那两张照片,觉得荒唐。
她想起自己的抽屉深处,藏着一张照片。是去年过年,郑意短暂回国时,她和郑意、向厉三个人拍的合照。照片里她和郑意一左一右挨着向厉,三个人都笑得开心。她偷偷去打印出来,却不敢摆出来,不敢让爸爸知道。
她害怕爸爸看到会不高兴,害怕继母会觉得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害怕这种偏心会伤害到她们。且显而易见会伤害到她们。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奶奶她就能这么坦荡荡地只把两个孙子的照片摆出来,完全没有考虑过她这个孙女看到会是什么感受。为什么奶奶从不担心自己的偏心会造成伤害。
哪怕是姜成,为了显示家庭和睦,在接回姜好想后,还硬拉着姜好想和继母和弟弟,一起去拍了张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放大装裱,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从葬礼回到学校宿舍,姜好想有种错位时空感。
宿舍四个人,三个人的墙上都贴了东西,有的是idol海报,有的是游戏单推的贴纸,有的是和家人的合照。姜好想那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有一次舍友打扫卫生,随口问她:“好想,你这儿怎么什么都没有,也太简洁了吧。”
姜好想正对着数学题:“懒得弄。”
她不是懒得弄。她是不知道能摆什么贴什么。也不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那张合照贴在寝室,害怕室友问起“这是你妈妈和哥哥吗?”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关系。
其实奶奶的葬礼,姜好想本可以不来。她可以用马上要考试了当借口。姜成对学习这件事,像迷信一样尊重。说到底也不是真的多么看重知识或者女儿的未来,只是非常给学习面子——任何事,只要和学习沾边,就显得正确,足以成为推脱其他事情的尚方宝剑。
但姜好想没有用这个万能借口。她还是请了假回来了。
在前几个月,奶奶病重卧床时,姜好想回来看过一次,看奶奶枯槁,眼神像在过冬。她望着孙女,问了一句:“你想你妈妈吗?”
就那么一句,问完奶奶就又睡过去。姜好想当时在床边,手被奶奶握住,心里突然觉得很难受。
那天晚上和郑意视频,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给屏幕那头的郑意吓了一大跳,连声问:“怎么了?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姜好想看着郑意的脸,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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