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好想重新踏进了阔别五年的家。鞋柜换了个样式,沙发套也变成她不熟悉的颜色。家里有儿童玩具的塑料味。
姜成看着走进来的女儿,眼神有些恍惚。眼前的姜好想个子蹿高了一截,几乎要到他肩膀。褪去了不少孩童的圆润,下巴尖了,站在那里,不声不响。
最让姜成恍惚的是姜好想的眉眼。怎么会长得跟林然越来越像了呢?
姜好想小时候,圆圆的脸蛋,眉眼更多是像他。如今更像是年轻时的林然。姜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姜好想小时候,偶尔有亲戚朋友说她长得像妈妈时,姜成听着就不太高兴,反驳“像我多一点”。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确实越来越少人提她像林然了,更多是说姜好想跟她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现在姜成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有点不自在。
姜好想敏锐捕捉到了爸爸眼中的陌生,她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说过很多次,姜好想是一个有一点高傲的小朋友。谁对她好,她就觉得自己要对谁好。谁喜欢她,她就喜欢谁。
可是她害怕姜成喜欢她。
因为姜好想发现自己有点没办法喜欢爸爸了。
她知道自己长得越来越像林然,向厉这几年没少说这件事。姜好想把这归功于自己的超能力。
小时候姜好想就模糊地感觉到,爸爸不喜欢她像妈妈。为了不惹爸爸生气,她潜意识里好像就不太希望自己像妈妈。后来别人就真的越来越少提。
可在向厉阿姨家的那五年,她听到了太多关于妈妈林然的故事。鲜活的、温暖的、莽撞的。向厉阿姨说起林然时,眼神温柔怀念。不知不觉间,姜好想对着镜子时,好像也能从自己脸上找到更多属于那个温柔女人的影子。
——以前不想像,就不像;现在想象了,就像了。多简单!
继外婆在弟弟上幼儿园后就已经回自己老家去了。姜成本来想让姜好想搬回她原来那个带空调的大房间。
“好想,你以前那个房间还给你留着呢,收拾收拾就能住。”姜成说着,要去推那扇房门。
“不用了,爸爸。”姜好想却站在原地没动,“我还是住北面那个房间就行。”
姜成不解:“那边又小又热,还没空调。住着多难受啊。”
原来你也知道那个房间又小又热又没空调住着难受啊。
“没关系。我住习惯了。”姜好想推开门,闷热依旧。
姜成觉得女儿这次回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晚上,姜好想躺在床上。电风扇的风包裹着她。她睁着眼睛。这个房间还是那么闷。她好想郑意哥哥。
好想向厉阿姨。好想九九。
电风扇她没开大档,只开了最小的那一档。风轻轻地,显得有一点点可怜。
轻轻的风也停了下来,电风扇停止了转动——停电了。姜成上楼喊了一声,说他给物业打电话,让姜好想忍一忍。
其实姜好想没什么需要忍的,她很习惯,她回到了那个密不透风的世界。
这一年,姜好想过得还算可以。
姜成的态度确实有了很大转变。或许是出于对过去疏忽的补偿心理,或许是真的想扮演好慈父的角色,他对姜好想和颜悦色了不少,零花钱给得大方,偶尔也会问问她在学校的情况。但固有的偏重与轻视,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但姜好想学会了以前郑意怎么教她她都没学会的糊弄学。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辩解,或者偷偷掉眼泪。只是听着不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心里在想别的。
姜好想开始有意识避开继母和弟弟。
放学回来,直接钻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有时候晚饭借口作业多,或者干脆说不饿,就不出去吃。甚至主动向姜成提出,想上补习班,为升初中做准备。
对于姜好想主动要求上进,继母倒是没什么意见。她又不傻。姜好想将来有出息了,外人会顺带着夸她这个继母有功,没亏待前妻的女儿;要是没出息,那人家也只会骂她这个后妈没教好。
夸是顺便,骂是第一责任人。她希望姜好想能有点出息,别给她丢脸。
在这种埋头学习的日子里,时间过得飞快。姜好想个子在这一年里又悄悄窜高了一截。
小升初考试结束,毕业的暑假来临。
姜好想放下筷子,看着姜成:“爸爸,我初中想去读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就是郑意就读的那所重点中学,这所中学只有寄宿制。
姜成皱眉:“寄宿?在家里住得好好的,跑去寄宿干什么?学校条件哪有家里好?不行。”
他反对,觉得这个提议没必要。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跑去学校挤集体宿舍?像什么话。
姜好想没再说话,像根木头桩子一样坐在那里。姜成被她这副样子弄得火大,他提高音量:“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不准去寄宿!回家来住!”
姜好想依旧一动不动。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继母,突然把手里的筷子往碗上一搁,好像积压已久的怒火冲着姜成去了:“读寄宿?说得轻巧!实验中学的寄宿费一年多少钱你打听过没有?还有生活费、补习费、乱七八糟的杂费!姜成,你儿子马上也要上小学了,择校费和兴趣班,哪一样不是钱?你以为你挣的是金山银山啊?”
姜成正在气头上,被这么一呛,更是火上浇油:“钱钱钱!就知道钱!我女儿读个书我供不起吗?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指手画脚?这个家难道没有我的一份?合着钱都是你一个人挣的?你女儿是金枝玉叶,读个中学就要花那么多钱,我儿子呢?我儿子就不是你亲生的了?!” 继母越说越激动。
“你胡搅蛮缠什么!这根本是两码事!” 姜成额头青筋直跳。
“怎么是两码事?家里就这么多钱,给她花了,我儿子就少花!她非要读那个寄宿,不就是嫌家里不好吗?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也省得在家里碍眼,整天阴着个脸,给谁看呢!” 继母的话越来越刻薄,句句都在挤兑姜好想,把她往外推。
弟弟被父母的争吵吓得哇哇大哭。
姜成邪火直冲头顶。拍在桌子上:“都给我闭嘴!这个家我说了算!她想去就让她去!”
继母随即像是更加愤怒,哭喊起来:“好啊!姜成!你就偏心吧!为了前妻的女儿,你什么都不顾了!我和儿子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这日子没法过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姜成气得脸红脖子粗,情绪失控之下推了继母一把:“你给我闭嘴!”
继母被他推得踉跄一下,撞在椅子上,抄起玻璃烟灰缸,就朝姜成砸了过去。
“姜成!我跟你拼了!我今天就砸死你!!”
烟灰缸擦着姜成的耳边飞过,砸在后面的墙壁上。
姜成吓傻了,看着状若疯癫的妻子。
继母恶狠狠地瞪着姜成,又看了一眼依旧像木头一样的姜好想。
第二天继母就收拾了东西,带着哭哭啼啼的弟弟回了娘家。姜成一个人对着狼藉的客厅。打电话道歉被挂断。发信息石沉大海。又觉得在女儿面前丢了面子。
僵持了几天,家里冷锅冷灶,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拉下脸亲自去岳母家接人。好说歹说,赔尽笑脸,保证以后不再乱发脾气,继母才勉强抱着儿子跟他回了家。
哪怕姜好想继续住着二楼那个小房间,原本的房间也没有腾出来给弟弟住。姜成倒是提过几次,都被继母拒绝。不知道继母在哪里看来的育儿守则,想要让姜成跟自己儿子感情越发浓重,所以一直是一家三口睡一起。好在床够大,好在弟弟够小。
经过这一闹,姜成筋疲力尽,也没了脾气,晚上睡觉空荡荡的卧室空荡荡的床,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年纪上来了,竟然难以忍受孤单。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容易,一把年纪了,想要享受家庭的温暖有什么不对呢?为了家庭的和谐,也为了挽回自己在妻子面前的威信,他选择妥协。
回到家,他看着安静的姜好想,尴尬又无奈:“好想,寄宿是吧?行,爸爸同意了。你去吧。在学校别亏待自己,爸爸多给你点生活费,该花就花,大大方方的。”
姜好想拖着行李,如愿以偿,成为了初一寄宿生。郑意作为比她高三级的学生,在这个夏天,已经初中毕业,升入了街对面的实验高中。两所学校遥遥相望。
宿舍是标准的四人间。四个女孩很快就熟悉起来。一起起床洗漱,一起去食堂,一起去上课。凑在一起分享零食,放学后约着去操场散步,晚上熄灯后还会躲在被窝里小声聊八卦。姜好想适应得飞快。她本来就不是真正内向的性格。加上长得可爱,成绩又好,性格也好,很难不讨人喜欢。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铃一响,四个女孩就商量着不去食堂了,姜好想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郑意。
“下课没?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水煮鱼。”郑意也刚放学。
姜好想捂着话筒,对室友们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走到走廊为难地说:“郑意哥哥,今天不行,我和室友约好一起去吃饭了。”
“室友?”郑意有点意外,假装不爽,“这才几天啊,就有新朋友了?行吧行吧,那你跟你的新朋友去吃吧。”
“哎呀,不是。”姜好想解释。
“不是什么不是,赶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姜好想觉得郑意好像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太往心里去。她跑回室友中间:“走吧!我们去吃饭!”
学校后门的每家店都生意很好,四个女孩去吃一家冒菜。挤在方桌旁,叽叽喳喳点菜。姜好想没注意到,靠近角落的一桌是安风扬。
安风扬是郑意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和同学,也是当年寻找姜好想的主力军之一。他一眼就看到了和同学一起走进来的姜好想。
几年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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