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襄理了理裙摆，行礼的规矩根本不在连襄心里。
连襄抬腿就要走了，敷衍道：“我乏了，陛下自便。”
连襄扶着青葛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殿里的众人甚至都不敢盯着连襄的背影看，只垂着头，恭顺地行礼，动作一丝不苟，“恭送娘娘。”
“阿襄……”
尹彧急着起身追连襄，话刚说出口，就被宝钧的抽泣打断了：“陛下，妾……”
尹彧正路过她面前，脚步骤然停下，站在宝钧身前，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
宝钧心中一喜，仰着头，面上梨花带雨，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英武风流的帝王。
只是没曾想，陛下眉目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两眼，像是才注意到她似的，沉声道：“谁许你穿这样逾制的衣裳？”
先前连襄坐在这里，尹彧一进门，眼中便只装得下她一个。
这会子连襄出去了，人群里的宝钧，是唯一穿着一身红衣的人，便更为显眼。
更何况，上头金线绣着的鸾凤是那样华丽夺目。
尹彧本就急着去追连襄，此刻见着了宝钧身上的衣裳，只觉得都怪宝钧心肠歹毒，以下犯上，故意穿成这样冒犯了连襄，给连襄气受，把人气着了。
尹彧气恼极了，怒声斥道：“犯上作乱！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梁福寿，着，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尹彧的脚步一点没停，抬脚就急匆匆地追出去了。
“恭送陛下。”
青葛扶着连襄，日头大，连襄身子也弱，二人走得慢些。
连襄正要上轿，后头的尹彧大步流星，已经追上来了。
尹彧轻声唤道：“阿襄，以后再不会有人这般冒犯你了，阿襄可还生气？”
连襄头顶着烈日，实在没心情在交泰殿前和他纠缠，虽然不知道他话里话外到底在说些什么，还是先点点头，“多谢陛下，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梁福寿的眼睛都不敢抬，哎哟我的老天，昨儿还是“臣女”，今日就成了“臣”了！娘娘可真是胆大妄为，天底下头一份！
尹彧看连襄的神色确实恹恹，捏了锦帕给人擦了两下脸，柔声劝：“天这样热，阿襄坐我的轿辇，好不好？”
皇帝的轿辇确实比皇后的更奢华，也更舒服。
连襄只觉得脸上像是被毒蛇柔滑的鳞片蜿蜒而过似的，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好在尹彧只用了帕子，连襄才强忍住了，没有动手甩开尹彧。
连襄本就心中愁苦，先前在交泰殿，连襄掀开茶盏看见杯中的远山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连襄身子不好，不能喝茶，赫连昱哄着连襄，说自己跟她一样，说到做到，赫连昱从来不喝茶。
连襄已经数不清自己都多少年没见着茶叶出现在自己的茶盏里了，此时连襄满脑子都是赫连昱，一时间没顾得上理尹彧。
这时候连襄不做声，像是在沉思犹豫似的。
梁福寿跟在尹彧身后，大着胆子抬起头，嚯，这皇后娘娘的侍女都比别的皇子皇孙还要硬气！
山桃撑着伞，站在连襄后头，连襄不说要上御轿，山桃就神色自若，一点也没动。
连襄回过神，倒也不委屈自己，坐御轿倒也不是不可以。
连襄冲着尹彧笑了一下，低声道：“好啊，可我从不和人同乘，陛下意下如何？”
尹彧一点没动怒，反而目光之中尽是柔情，温柔哄道：“好，我不折腾你，阿襄也得保重身子，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好不好？”
陛下刚刚在交泰殿里发了那样大的火，此刻面色竟然回转，神色之中还有几分隐隐的自得。
尹彧见连襄点头应允，心中柔情泛滥，欣喜道：“我身子康健，走几步路，倒不碍事。”
堂堂万岁，让出了自己的轿辇，就这么要步行回去了。
梁福寿就这么眼睁睁地望着皇后娘娘上了御轿，头也不回地回了凤仪宫。
梁福寿一扭头，他们陛下在娘娘面前，真是一点天子的威仪都不讲。
不仅不称“朕”了，这轿辇都走出一段路了，陛下这还盯着娘娘的轿辇看呢！
凤仪宫离交泰殿近，这么两步路，陛下舍不得娘娘受苦，
他们可都要跟着陛下走回御书房！
帝后二人先后离去，交泰殿里这才恢复了一丝活气，众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絮语，却没人给宝钧台阶下。
宝钧被侍女扶起身，阴沉沉地盯着池瑶看了两眼，哑声道：“姐姐好算计。”
池瑶神色淡淡的，“妹妹过誉了，姐姐蠢笨，做不来打算盘的事情。”
宝钧狠狠一甩袖子，临走前还瞪了池瑶一眼，狠声道：“咱们走！”
这价值千金的锦缎，这时候就像是会蜇人一般。
宝钧抓着衣袖，只觉得浑身刺痛，上头的金线绣的鸾凤都要被她的指甲划烂了，恨不得现在就丢了它。
这衣裳逾制，她们宫妃的份例里没有，绣房也绝不敢给她们做，是太后给的。
太后是池瑶的姨母，也是宝钧的。
太后这衣裳是当着她们二人的面拿出来的，拿出来的是两件略有不同的百迭裙。
唯一相同的，就是……
按照规矩，以她们二人的位分，不论是谁，都是穿不得的。
当时，二人陪着太后品茶。
太后捏着手里头的茶盏，冲着二人笑意盈盈，“这是姨母特意为你们二人做的衣裙，过两日，正好是大日子，你们二人过得好，我也好跟你们家中交代。”
池瑶低头喝茶，并不应声。
太后对皇帝立后的决定不满，想推她们出去当筏子，可池瑶眼明心亮，胳膊拧不了大腿，太后拿捏不了陛下。
宝钧坐在下首，抱着太后的的一只手臂撒娇，“这料子这样好，颜色鲜亮，姨母正好穿。”
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受了不少苦，年纪上来了，便有些苦相。
此刻的太后被哄得眉开眼笑：“哎哟，我这个老婆子的年纪怎么能穿这样的衣裳，你们俩年轻貌美，正好多见见皇帝。”
宝钧垂眼，想起进宫前父亲的殷切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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