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腾地烧起来,空空将双手握成拳,到底按捺不住那股子闷气。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楚绢跟前,僧袍的宽袖一扬便遮了她双眼,掌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隔着冬日的厚衣料都能觉出几分烫。
楚绢正愣神,后颈便被轻轻托住,整个人被转了个圈——这一下更懵了,楚绢“欸?”了一声,踉跄半步。
却未挣扎,到底信他不会害自己。
“空空你……”
尾音还卡在喉咙里,前行的脚步已催得她向前。
目不能视的时候,听觉就会变得敏锐,过了一会儿,喧闹的人声离耳边越来越远,她听到耳旁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空空放下双手,楚绢楚绢睫毛轻颤着睁开眼,呼吸骤然一滞,紧接着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在她眼前,万千星辰正顺流而下。
“这里是京河的下游,今夜所有河灯无论是否沉没,最终都会被带到这里来。”
“华严经云:一花一世界。这每一朵花灯,都承载着一个人的心愿,众生离苦得乐,成万千小世界。”
少年清凌凌的声音响在耳边,楚绢一瞬间听不到水声人声,只听到这一个声音,眼中也只看得见这一个人。
“怎么不看灯,反倒看着我?”
空空见楚绢神情呆滞,突然“啊”了一声,双手来回在脸上摩挲。
“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楚绢尴尬地收了视线,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是……是你身后!快看,有烟花!”
空空果然抬头看天。
恰在此时,硕大的火树银花在空中炸开!
烟火的巨大声响落后一步,轰隆隆碾过耳际,楚绢却只看见他仰起的、被焰火映得忽明忽暗的脸,和他嘴角未褪的笑意。
他很开心?是因为这难得一见的烟花吧……
金色、银色、红色、绿色……数不清种颜色,斑斓缤纷地绽放在夜空中,月亮和星星的光辉被彻底夺去了,焰火的光芒聚在一起,比太阳的光辉还要耀眼,像一捧捧金石磨成的颜料,打翻在巨大的、黑沉沉的天幕上。
“好看么?”
她凑近他面前,发梢被火光照得发亮。
空空望着满空流霞,又望进她眼底跳动的光,恍然惊觉眼前掠过的万千光彩,都不如此刻她明亮双瞳映出的星点微茫。
烟火爆鸣声声声不息,比不过他此刻的心跳声响亮。
他听见自己轻声说:“比今夜所有花灯都好看。”
楚绢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只看到他嘴唇一张一合,情急之下凑到他面前大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空空蓦地闭口不言。
楚绢怕逼的紧了他又恼羞成怒,讪讪地退开半步,佯装成专心看烟花的样子。
结果用眼角偷觑空空的时候,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坦然直视她的双眸。
楚绢怔愣地睁大了双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忙转过头去再不敢看他。
可是不看也知道,身旁的人不知何时不再看烟花,而是……转过头来,看着看烟花的她。
烟花渐渐消散,过了一会儿,楚绢听到有人在叫她:“楚七小姐!”“小姐您在哪!”
她愣了愣,朝人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呼喊:“我在这!”
不一会儿,四五个楚家家丁围上来,见她完好无损,都松了口气:“小姐您可吓死我们了,今天这么混乱,您要是走丢了,遇上拐子可就完了!”
“我没事的,有个旧识一直陪着我……”
她说着回头看向空空的方向,满目灯火阑珊,却不见空空的身影。
莫非刚才的重逢,只是一场梦?
“小姐?您说的旧识是……”
楚绢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许是我自己认错。”
又想到空空陪她逛了许久,那香烛不知有没有顺利买到。
思来想去,她吩咐下人道:“你们去从府里寻些供佛用的香烛,送到……”
她一顿,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空空和师父落脚的地方。
“算了……寻出来替我包好,明日我要带去长公主府上。”
她早点起来,先一步过去,应该能赶得及吧?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念着明日的讲经会之邀和香烛的责任,楚绢草草收拾一番便上床就寝。
只是躺在床上,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后知后觉地想起空空的手指触碰到她嘴唇的一瞬。
他的手掌带着年轻人的温热,指尖却因为暴露在冬夜里而染上了寒气,于是当他的手指贴在她唇上时,她先感觉到的是冷,接着,才是热。
那热力不知是他身上的还是她唇上的,总之这把火烧起来了,烧得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楚绢在床上翻个身,脑海里反复出现空空发红的耳尖,和他鼻尖上那颗红痣。
太好看的男孩子,小的时候往往不会特别好看,空空以前就只是个圆嘟嘟的可爱小男孩儿,甚至没什么性别特征,楚绢经常拿他当闺蜜。
如今长大一点的空空,长开了、好看了,依然不像个男孩子。
他美得像一个没有性别的神灵。
日照金山,诸佛低眉,共聆梵音。
若梵音有形,当生得慈柔宝相,似山巅优昙化人。
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赤芍来给楚绢梳妆,惊讶地看到她家小姐呆愣愣地坐在床上,不知道醒了多久。
她眼下两团乌青,被赤芍费力地用三层脂粉细细地抹去,只是一双眼睛空洞无神,任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讲经会设于长公主府正堂。楚绢到时,堂中尚无其他听众,唯有几名下人正在布置香堂。
檀香初燃,一缕清幽香气缓缓逸散,如雾如纱,悄然弥漫。
府中仆从引她入内,脚步轻缓,似怕惊扰这一方肃穆的清净。
楚绢举目环视,堂中陈设虽尚未齐备,却已隐约透出一股宁和庄严。
正堂一角,有一身着鲜红袈裟的小和尚,眉目低垂,神色安然,正细细指点下人们如何摆放各类供具。他声音轻柔,似春风拂面,又似清泉流淌。
昨夜他一袭素简僧袍,压住了眉眼间一抹艳色,像碧波万顷间一株亭亭玉立的莲。
眼前的他华服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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