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北冬季征兵,征来了一窝土匪。
还是慕峰青剿匪没剿下来的虔来山那一窝。
铁铭从运送赈济粮的押粮官口中听到此消息后顾不得唏嘘,转身从混着谷壳与沙石的粮食中把能食用的挑出来后便立即加急送往了安置在武江城各处的难民赈济点。
将武江城周边城池借了个遍,朝廷才终于送来了救命粮食,虽说比预计的量少了许多,但无论如何,百姓们总还是能填一填肚子的。
焦头烂额近一个月,铁铭总算能坐下来歇口气。
桌上茶杯里的白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也不嫌凉,捧起来就往嘴边送。
才刚抿了一口,门外就响起亲信长随的焦急呼唤——
“大人不好了!城中富户当街讨息催租与众争执不下,两方人说不通快要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轻轻叹息一声,铁铭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眉心,起身出去。
武江城主街中,一群人围着另一群人指点叫骂,他们语气冲撞、言辞激烈,恨不能抓住对方的错处,以便在他们身上趁机发泄自己连日以来被死亡威胁的恐惧与愤怒。
一位身着锦衣棉布的肥头大耳男子揪着骨瘦嶙峋的小贩,狰狞说,“你拖欠我房屋赁金已有数月之久,若不全数还我,不消城外漠匪惦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小贩光脚不怕穿鞋,亦同他吹胡子瞪眼,“左不过是死,你要杀便杀,杀了我!你一文钱都甭想拿到!”
“还敢叫嚣?真当我不敢么!”富户被小贩激怒,回去取了刀就朝他来挥来,“我非砍了你与我解气!”
铁铭挤进围观人群一眼就瞧见高举着菜刀的富户,惊得立即冲上去将他拦腰搂……
富户的腰太粗了。
铁铭搂不住一点儿,只能举手顶着他的胳膊肘不让他手中菜刀落下,“何至于此!快将刀放下!”
富户见来人是他顷刻丢了刀,撇着嘴委屈地嚎啕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铁大人您瞧,这群人活脱将自己欠成了大爷……”
被催债的小贩也声泪俱下,道,“漠匪在城里烧杀抢掠,能吃能用的都被他们糟蹋地所剩无几,小人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两个人各有各理,铁铭先苦口对其中一人说,“眼下北漠人还在城外不远虎视眈眈,城中百姓尚无余粮糊口,哪来的银钱还账,你不说尽自己所能团结同乡父老合力抗敌,竟还在此时机收租揽息、动刀逼迫,却不仔细想想,若是那帮子漠匪卷土重来,就算你富可敌国,又还能在他们铁蹄之下剩下什么呢!你中年发家,想来不是愚昧之人,若觉得我说的有理,今日便先饶过他们,债务纠纷等敌退后再议,如何?”
富户吭吭哧哧不说话,铁铭又看向另一个人,婆心道,“武江城近段时间虽是难过时候,但所幸还有慕将军坐镇,谅那群漠匪也不敢在外轻举妄动,本官深信要不了多久,城内定会恢复往日生机,到那时你等也切记‘欠账还钱古来理,为人着想莫添烦’之言,尽早将欠款还上,你看如何?”
本就是一群趋小利而无大害的百姓借着冲突发泄情绪,此时见朝廷如此高官在为自己说好话、铺台阶都不约而同点头称是。
与自家大人将哄在此处的百姓们疏散走,长随抱怨说,“安抚百姓、援建屋舍、赈济伤民诸事本应是守城将之责,可慕将军却只当甩手掌柜将这些事儿全丢给您,自己成日钻在城楼上躲懒,还美名曰:察敌动向、伺机反扑,可小的所见,他这一个月净‘伺机’了,哪有一丝‘反扑’的意思。”
铁铭一边巡视街巷,一边口是心非道,“慕将军率赤霄军在边境与北漠打了那么多年,还能怕了这群宵小不成?许是武江城外形势有变,他还在思虑应对战术,你这厮什么都不晓得切莫再说这些扰乱众心的话,当心祸从口出。”
长随文言立即鬼鬼祟祟左右看看,低低应了一声,“小的知错,以后再不敢乱说。”
临近城门,铁铭听着不停在城外捶拍大门,意欲闯进来谋求一线生路的流民哭喊声,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漠匪屠戮武江城被赶来的赤霄军吓退后沿路还祸害了不少零散村落,这些人逃难来此想进城寻亲投靠,却均被慕峰青言令挡在门外,铁铭出身贫寒,实在不忍这些百姓流离失所,便好言与那慕峰青商议,看能否想个妥善法子收留他们。
但铁铭也不知自己究竟是那句话得罪了慕峰青,竟惹得他当众与自己拍桌子叫板说,“这些人均来自外乡,你怎知他们中没有奸细混入!若真有奸细,放他们进来后酿成的祸事铁大人您担不担得住!”
铁铭记得自己当时被这文质彬彬的武将吓住,‘我’了一声就又听他怒道,“且武江城被漠匪洗劫一空,从周遭借来的粮食还不够本城百姓塞牙缝的,哪有闲心顾忌旁人,铁大人有操心外乡人的功夫,不如快快入城尽忠职守,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慕峰青将中北百姓称作‘旁人’。
铁铭无话可说。
他灰溜溜出了营帐,把武江城消息撰为奏疏送回晁都后便只如慕峰青所言在城内做好自己分内事,再没有与他见过面。
初入仕时为匡正世道人心的誓言犹在耳边,可从地方调回晁都做官不过一年,铁铭就已经被官场磨平了自己的棱角。
直至一个月之后的今日,他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舍命只为护卫一城百姓的慕峰青错了,还是惦念所有被拒之门外的百姓的自己错了。
脑子想不明白,但是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
铁铭沉吟片刻,回首嘱咐长随,“‘孤则易折,众则难摧’,你速带人召集年满十六岁青壮男子在空打谷场上加以操练,以作后备民兵,城外虽有赤霄军护卫,但我们城内之人也需懂得自卫才行。”
长随拱手应声,转身跑远。
与其翘首指望一个瞧着好像指望不上的人,不如振奋精神指望自己。
铁铭仰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城楼一眼而后背手离去。
城楼之上,瞧着好像指望不上的人,已经消瘦了一圈。
岑虎看着在城墙上凝神望向驻扎在城外十数里北漠营地的慕峰青,担忧说,“将军,北漠听见我军名号撒腿就跑,怎敢在您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您快歇歇吃些东西吧。”
“漠匪狡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率众攻来!尤其是塔鲁阿卓身边出现的那张新面孔,在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全军上下切勿掉以轻心!”慕峰青目不转睛的发号施令,“积雪化水后,命人轮番将其浇筑于城墙之上,以使水流冰冻后,城滑敌不可攀!”
岑虎:“是!”
原先跟在慕初身边时,慕峰青曾见她在守城时命人收集城中百姓秽物,而后将其分别盛在木桶之中,向企图攀城墙而上的敌人劈头浇下,那些人被粪味熏得眼冒金星不说,城墙上亦滑腻的架不住攀墙云梯,此举不仅给敌人心身留下阴影,还成功阻止了他们以武力攻城的意图,十分的解气好用。
幸得近日天寒,不需那些秽物也能以此法抗敌。
眼看众多兵士井然有序的将冰水浇在城墙,慕峰青拧着的眉头总算舒展一些。
浑身酸软难耐,他穿着战甲靠坐在墙边假寐。
精神紧绷多日,慕峰青头昏脑涨就连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处,只隐约记得,初至武江城与北漠对上时,他还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帮匪贼的铁蹄之下,却没想到……
那日,北漠大部一看到赤霄军军旗露头便拔腿就跑,只留下胆战心惊的慕峰青与斗志昂扬的赤霄军众将领怔在原地莫名其妙。
还是躲在后部的铁铭瞧见如此场景,与有荣焉的喊了一句:漠匪忌惮赤霄军威名,吓得落荒而逃啦!
慕峰青才反应过来,此战不战而胜了。
只是他还尚未来得及欣喜,抬眼又瞧见在那群抱头鼠窜、抱头溃逃的北漠军队中,有一少年率领一众兵马破阵逆袭,直朝他所在方向奋勇奔来。
那是一张年轻又陌生的面孔。
慕峰青并不记得慕初曾经的对手中有这号人。
不等他细想,那少年便策马挥着长戟迎着赤霄军如入无人之境,慕峰青一时慌神,被身边亲卫们舍命护住才几次化险为夷。
映月关一战后,这还是慕峰青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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