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零零星星洒落点点枯叶,两侧石灯规整排齐,并无半点蛛网灰尘。
韩纪走过小桥,走上长阶,穿过竹林,来到亮着灯的几间竹屋旁。她放缓步伐,压低气息,慢慢走近竹屋支开的小窗,一颗心吊在喉头,刹那之间将许许多多的情形都在脑海中试演了一遍。
直到,她听见屋内传来说话声。
竹屋内,只见几个少年正围着一个青年男人叽叽喳喳地说话,韩纪看清那男人相貌时,吊在喉头的心稳稳落进胸腔之中。
这人正是寒山宗弟子韩昭,是韩纪最小的师弟。
“昭叔,山门外面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对啊对啊,我今年都十五岁了,从前你老说再等两年我们就可以出去……”
“是呀昭叔,还要等几个十五年啊,我听默哥说他小时候你也这么骗他,现在他都三十好几了,还没出去过。”
“昭叔,你去过山门外么?”
韩昭拿起案上的毛笔,挨个敲了这些少年一个爆栗,骂道:“一个个话怎么那么多!听老子说故事就好好听,再问东问西就给老子滚!”
身后传来脚步声,韩纪一转身,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便撞在了韩纪的腿上。
小女孩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抬起脸来,正要哭泣,眼泪还未出,便好奇地看着韩纪,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韩纪蹲下身子,将小女孩从地上扶起来,柔声道:“我是韩纪,从前也是这里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站起身来,柔嫩的手摸着韩纪的面庞,道:“我叫韩苗苗。”
转角处,传来女子的呼喊。
“苗苗,你不要乱跑——”
女子转过转角,对上韩纪的目光。
她面露惊恐,正要呼喊出声,目光却落在韩纪腰侧的神谕剑上,喃喃道:“神谕剑……你拿的是神谕剑…………”
月光被屋檐遮挡,韩纪看不清她的面容,却凭借她的声音认出了她。
百年不见,当初那常常端着热茶守在她屋外的小小孩童如今与她一般高了,韩纪眼眶发热,随即咬紧牙关,颤声道:“你是阿月?你长大了很多。”
韩月闻言愣在原地,想伸手却又不敢真的碰到韩纪的身体,上下打量着她,双眼渐渐泛红,啜泣道:“宗主……真的是你吗……我不会在做梦吧……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不小心睡着了……”
韩纪心中苦涩,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珠,轻声道:“我对不起你们,这么晚才回来。”
小屋里围坐的少年听见外头的声响,也纷纷推开竹门竹窗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独有那男子,望见韩纪的背影,不可置信道:“师……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韩纪转过身,朝他微微一笑,道:“韩昭师弟,好久不见。”
韩昭身子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刹那后,他发狂一般冲进院中,高声喊道:“宗主回来了!”
“宗主回来了!”
“宗主回来了!”
原本只是好奇张望的几个少年立刻从屋中翻出,奔至韩纪身侧,却只是呆呆地站着。他们从未见过韩纪,只是听说寒山宗从前有个十分厉害的宗主,总有一日,她会回来开启寒山宗山门,让他们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寂静的寒山宗忽然变得吵闹,四面八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灯一盏一盏地亮起,人一个一个的奔来,泪一滴一滴的滚落。
少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春天的麻雀,只可惜如今寒冬将至,不应该有麻雀。
“宗主,山外面什么样子,真有很多妖怪么?”
“我师父和我说,山外面有烤乳猪,很好吃,我可不可以去吃?”
韩纪耐心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有很多妖怪,也有很多人。”
“很好吃,你可以去吃,不过要你师父同意。”
少年又开始提问。
“山下面是妖怪多还是人多啊?妖怪长什么样子啊?”
“宗主,你杀过多少只妖怪。”
韩纪想了想,继续回答他们的问题。
“山下面是人多,有一些妖怪长得和人不一样,会有尾巴,有利爪,但有一些长得和人差不多,肉眼难以分辨。”
“杀过多少,我没有算过,成千上万。”
少年还想再问,韩月便端着热茶进来了。她目光在这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上一转,当即冷下脸来,厉声道:“你们几个,时候已经很晚了,还不赶快去休息?是想明日的早课上一个个睡得东倒西歪,惹我生气么?!”
少年们噤声不言,却也不走。直到一个胆子略大的吐了吐舌头,看向韩纪,轻声道:“宗主,是你大还是月姑姑大?”
韩纪轻轻一笑,道:“按理说是我大,但是在早课上是月姑姑大,你们要听她的。”
韩月叉腰怒喝:“我数到三,再不回去睡觉,明日早课上抄寒山宗门规一百遍!”
少年们顿时苦着脸,低声嘟囔道:“怎么传说中神勇无比的宗主都不能救我出月姑姑的魔爪?”叫苦连天地排着队走出房门。
韩月冷冷道:“再说一句话,就多抄一百遍。”
世界立刻安静得只有少年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待到少年们走出小院,韩月关上竹门,快步走到木桌前,给韩纪倒了杯热茶,柔声道:“宗主,这是我们自己种的桂花泡的茶,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韩纪抿了一口,夸奖道:“好喝。”
竹门被扣响,韩月拉开门,七八个中年弟子站在门口。
韩月皱眉道:“哎呀,你们怎么和小孩似的?不是说了,今天晚上太晚了,先休息,好不容易把小孩赶走了,你们自己来了。特别是你,韩昭!刚刚你怎么答应我的?”
为首的韩昭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韩纪,道:“师姐,你看我都一百来岁了,韩月还——”
韩纪斩钉截铁道:“家务事我不管。”
韩月无奈之下还是将这些人放了进来,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明亮的烛火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跳跃。
韩纪开口道:“一百年前,我率寒山宗精锐前往落霞地万仞山陨魔洞封印邪魔,所有弟子全部战死。”
韩月闻言一怔,抿了抿唇,道:“我……我师傅也……”
韩纪点了点头。
韩月并没有哭,失神片刻,随即起身替韩纪续上茶水,淡淡道:“其实我们都猜到了,如果……如果我师傅师叔他们还活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回来找我们……”她最终还是落下泪来。
房间里,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消失了,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悲鸣。
韩纪继续道:“我身为宗主,把他们带出去,没把他们带回来,是我的失职。如果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也可以推举出新的宗主人选。”
韩昭沉声道:“师姐,你已经尽力了。一百年……一百年你才回来,你这一百年是不是也不好过?”
韩纪低下头来,看着桌上飘摇的烛火,缓缓道:“我是一年前在葬灵山醒过来的,过去的一百年,我毫无知觉,醒来之后,灵力尽失,神谕剑也留在了落霞地里,我……”
“你被封印了,是吗?”韩昭察觉到了那句毫无知觉的意思,心念一动,不禁颤声道,“或者说……你其实也死了?”
韩纪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话,在场的弟子却都已经低下头去擦拭眼角的泪珠。
韩昭双目流泪,道:“你身为寒山宗宗主,战死陨魔洞,复活之后,肯定历经艰险才夺回神谕剑,如果不是你,我们说不准这辈子就要老死在山门之中,在我心中,你就是唯一的寒山宗宗主。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真正对不起我们的是那些见死不救的仙门中人。”
韩纪疑惑道:“见死不救?什么意思?”
韩昭冷下脸,道:“师姐,当年陨魔洞邪魔异动你急赴寒山,我们按照你的指令向各大仙门发出了示警,可照你所说,寒山宗百名精锐全部战死,那仙门道盟中的其他人在哪里?”
“这一百年,我常常梦到万千妖魔杀入寒山宗时的情景,那个时候,我提前接到了韩玉师兄传来的消息,随后,其他弟子也接到了山外弟子的密信,说有大批妖魔直奔寒山而来,你不在,韩玉师兄也不在,我传信给仙门百家求援,可直到妖魔杀入寒山宗山门,都没有一个仙门对我们伸出援手!”
他说到此处双拳紧握,眼含怒色,愤愤不平道:“从前,仙门道盟中的任何一家向寒山求援,哪一次寒山宗没有第一时间派出弟子下山,可轮到寒山,那些人都死了!我看着一个个弟子倒在我面前,我只能拼命的杀,可那些妖太多了,最后,寒山宗内,血流成河,到处都是血,山道上,每一块石阶上,都是寒山弟子的尸体!享誉千年的第一仙门,仅仅三日,便杀得只剩三十余人。若非寒山护山大阵关键时刻触发,万千剑光从天而降,将门内妖魔杀得精光,我们怕早已成为一具白骨。”
其余弟子纷纷道:“宗主,既然你回来了,便将山门打开,我们要追杀那些妖魔,我们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我们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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