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条发来的离职祝福,以及熬夜同事们对告别信的回复,为季节的职业道路画上句号。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工作账号已经停用,手提电脑也就无法开机,季节将它束之高阁,等待解封后归还至公司。
卸下重担以后,面前呈现的是更为长久的茫然。突然不用再背活,也不用再被经理恩威并施、以八比一的比例打巴掌给蜜枣,季节觉得自己像因故临时退休的人,可以做一万件事却不知从何做起。又想起一篇描写当年国企下岗潮的文章里提到,很多工人下岗后还照常骑自行车去单位上班,然后才想起自己已经失业,只能绕厂子一圈一圈地骑着……
她翻看着昨晚同事们的回信,大家约定毕业快乐、前程似锦、来日再见,每一封回信都被她转发到私人邮箱留念。伤感的惜别之情,在陋室中弥漫。
离职像一道分隔符,从此季节不再每天踏进稳定的同事圈子,不再与那几个熟悉的温暖的同事合作。并且,她需要钱。如果不找到一份新的工作,那点低保户一般的存款会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流逝。置身于如此迫在眉睫的生存漩涡里,她依旧不想重操旧业,而是准备成为一名自由舞蹈教师。
不知是这世界挑战了她,还是她在挑战这个世界。总之,季节苦中作乐地认为,这也算大学生自主创业了。
后来,轮到一号楼下去做核酸,104照例带头组织,季节和502挨家敲门提醒,走廊里喧嚣躁动,狗都叫了起来。
除季节每天外出当班时扔垃圾,其余住户都自觉地攒着垃圾,趁两天一次的核酸时带下楼,每人都拎着几兜。为隔绝病毒,隔壁阿姨用纱巾包住整个头,502的渔夫帽和护目镜则是一直焊在头上没摘过,人人五花八门,如同品种变异。
半路上遇到居委的老师,她手里拿着一把浇花用的巴掌大的喷壶,边走边对着四周的空气喷酒精。季节内心惊呼,想象中的方案还真的落地了。
核酸后回到家中,不久就在楼栋群里收到居委老师发来的视频。视频以第一视角记录了一只手拿着小喷壶向两边喷洒酒精的画面,天大地大,树茂楼阔,一把小喷壶发出的微弱的水丝,细密地渗入了世界中,就像一根雨丝落入土壤那样无声无息。
但楼栋群里的邻居们还是纷纷感谢和赞扬了居委老师。居委老师没说话,隔一会儿又将今日三街坊确诊报告发了出来,统计的是截止到昨夜24时的数据。若干新增确诊,已转入方舱,又有若干人康复后自方舱回到三街坊,继续居家隔离,不参与楼下核酸,而是由专人上门检测。
大家唏嘘了一阵,又彼此鼓舞了一阵。一个瘦小的港台籍男邻居说,据说现在病毒变异,没有此前那么厉害了啦,就是大号流感啦,大家不要太害怕啦。
502说,新的抗原试剂盒发下来了,放在楼门口,我带上来放在大家的家门前,等会儿再开门拿!万一沾了病毒,先让它散一散。楼门口大家的快递,我也顺手带上来了。
楼栋群里响起了一阵对她的致谢,接着104大哥又将里弄志愿群里的“派送中”转发过来,引起了另一阵致谢。
港台男说,大家都是在哪里买到的食品喔?为什么还能有包裹送来?我也想买,我不忍心看我爱人吃火腿肠……
他家的女主人是个高大冷静的女子,看到此条告白仍旧一言不发,倒是楼里其他人纷纷表示为这种甜蜜的爱情所感动。
像例行公事一样浏览和参与讨论后,季节感觉好了很多,将全天时间做了切分安排。上午研究打游戏的策略和技巧,中午烹饪蔬菜包里的宝贵食材,下午进行每三天一次的大扫除,然后把落地式晾衣架当成把杆,练了一会儿芭蕾基训。
空间实在是狭小极了。建筑面积不足三十平的一室一厅,留给卧室的只有回身的地方。一伸腿就把小桌蹬飞了,一抬手几乎能摸到头顶上低矮的吊顶。季节心里数着节奏练了几下,索然无味,也担心会把室内砸了,最后要赔偿房东,只好停止。
幸好这时,瓶子在王者荣耀升星俱乐部里问:季节今天做什么了?
季节对她说:我在重温《末代皇帝》这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howcanwesaygoodbye?另一个人回答,aswesaidhello.
老D冒了出来,说:别太伤感,节哀,离了是好事。
瓶子劝季节不要焦虑,事已至此,不妨先打一局游戏。这时是下午四点,群里那几个恰好都闲着,最忙的老凤也暂时交出了报告,在等待经理审阅。于是五人进入线上会议室,一边交换封城背景下的种种传言和情报,一边登陆游戏。
只见开局界面上,五个青铜标签整整齐齐的,是游戏体系中最低的玩家级别。老盆感叹道,这游戏流行这么多年了,该玩的人都玩过了,现在能找出五个青铜新手凑一局也不容易了。
季节近来有所进益,不再死个不停,大大提升了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一轮输完后,季节返回游戏大厅,看到本杰明也在线。几人改变战略,由季节请来资深的本杰明参战,而王者荣耀升星俱乐部这边每次只派四个人上阵。几个狐朋狗友在会议室里激烈讨论,每一轮用排列组合的方式组队,企图控制变量,以研究到底是谁导致战败。最后结论是任意一种组合均可导致战败。
如此一来,五人之间更是谁也不嫌弃谁。本杰明并不参与到会议室里,只是无声地助战。几人在会议室里谈天说地,有种秘密地说悄悄话的快意。
打到将近五点,季节吃了一个馒头,准时下去当班。本杰明不是今晚的班,令季节十分遗憾,她本来总结了一些战术方法,想见面时跟本杰明讨论。
小条大步向季节走来时,已经是晚班的下半场。季节忙着往板车上堆货,他一边匆匆换上小蓝衣,一边对季节说:“今晚又加班,来晚了。”
“没事,今晚来的人多,刚才他们在轮流跟我搭档。”季节脸上痒得难受,不停地铤而走险,用袖子抹开黏在额头上的碎发。
“别动。”他轻轻拨开季节的手,帮她拂去发丝,“都干了半天的活了,袖子上得有多少细菌病毒?就往脸上招呼。”
季节感受到他的指腹轻柔地划过自己的额头,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他。剑眉之下,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就像他们第一天初见时那样。
四目相对不过片刻,季节移开目光,口中虚张声势道:“看我干嘛,我要去送货了,你留下看门吧。”
“哦。”他戴好手套,拿起货架上的纸笔,忽然弯下腰来说道,“我在看你额头中央的发际线有个向下的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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